剛剛進來吼頓沙的兇巴巴阿姆打開腿邊的木箱子,“一輩子就這一次的事,今兒阿姆一定給你打扮的壓過全麗龍的小夥子。”
麗龍主笑了,彎起來的眼睛像月牙,“謝謝阿姆。”
阿姆們都是老手,眼前的男孩不是她們打扮的第一位麗龍主,應當也不是最後一位。但每次做這種事時,她們都打心底裡覺得,今兒被她們裝點的,是整個麗龍最俊的人,麗龍主也應當這樣覺得,畢竟這是一生裡要記到墳墓裡的日子。
各種花紋繁複,充斥美好寓意的飾品戴上身,打眼一瞧,上面已經有了歲月磨損的痕迹。
麗龍主不是第一個戴上這些的人,他之前,已經有很多個麗龍主如他一般,心底局促又忐忑地被阿姆們圍坐在中間穿戴這一切,為今天以後的生活感到迷茫和期待,最終選擇去摳戒指上鑲嵌的珠玉來排解。
花了将近三個鐘頭全身大改造的麗龍主在做完頭發後,隻能默默靠在桌邊,用一隻手撐着下巴保持端莊。
頭上戴的發飾都是真金白銀,丁零當啷作響就算了,還沉的很,加上他自己的頭發和新鮮摘來的鮮花、美好寓意的彩繩,麗龍主脖子酸的很。
作為率先有幸見到今晚麗龍主盛裝的幾人之一,頓沙對上靜悄悄的麗龍主變得結結巴巴,眼睛都直了。
瞧他張大嘴的樣子,麗龍主問:“我很奇怪嗎?”
“不奇怪,是太、太好看了。”不止如此,麗龍主坐在那不做聲的時候,頓沙也是不敢開口,仿佛一開口,就破壞了這靜悄悄的格調。
看慣了麗龍主素日裡随便一身沒形狀的袍子,閑散又親和模樣,頓沙簡直都要忘了,一直以來他當弟弟照顧的人,是整個麗龍尊貴程度僅次于阿祖存在。
日落,院子裡第一口皮鼓咚咚敲響,麗龍主就該出發去到阿祖的院子裡接受阿祖的叮咛和祝福了。
兇巴巴的阿姆又捧出一口稍小的花冠來,馥郁芬芳,精緻秀麗。
她遞給坐到轎子上的麗龍主,“将這個,贈給一路上您遇到的最亮眼的那個人,勇敢些,不要怕被拒絕。”
這話說得不夠直白。
熟悉流程的頓沙早就跟他講過,這東西是要送給看上的搭襟。
“那如果我遇不到呢?”
夜幕降臨,麗龍主的聲音被煙花沖上雲霄的炸響蓋去。
他不怕被拒絕。
隻怕壓根遇不到。
坐在轎子上,視野說不出的好,加上麗龍主本就視力不錯,攢動的人頭被他一個個看過去,面孔上的歡喜格外清晰。
他在大多數人臉上看到頓沙面對他結巴時的表情,但頓沙說這不是覺得他奇怪,是覺得他好看。
搖晃的路程過去一半,麗龍主的花冠還落在手裡,沒能送出去。
瞧見幾個塔木族裝束的人,麗龍主想起之前普爾薩和他說的玩笑話。
要是再遲遲選不出,就要帶着花冠到阿祖的院子去了。
頓沙說之前從沒有麗龍主的花冠送不出去砸手裡的,如今的麗龍主也不想做這第一個出糗的,他猶豫着要不要做騙人的事——叫普爾薩來幫忙。
這似乎也是唯一的辦法。
麗龍主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尋找自己自小相識玩伴的臉,不費力的,一眼就晃到了舉着手沖他打招呼的普爾薩——以及,一個衣着奇怪,渾身是泥,看起來髒兮兮,眼神卻深邃淡然的泥猴。
奇怪就算了,看着裝還是個少見的外地人。
好奇的麗龍主擡起手,頓沙領悟這一暗号,立馬指揮壯實的擡轎小夥們腳步偏向了人群。
普爾薩見到麗龍主向自己這邊來,滿意地挺起胸膛,他就知道自己無心的提醒是有用的。
而站在這一片的姑娘們見到轎子,忙不疊往兩處散去,誰也不想當收到花冠那個人。誠然,麗龍主的長相好是好,但這瘦弱的身闆在麗龍族的姑娘們裡實在是不吃香。
不明真相的林雙等人隻覺得原本擠在他們跟前的人潮一下子散了,待回過神來,那頂漂亮的轎子連帶渾身珠光寶氣、樣貌非凡的‘神子’裹着一陣香風齊齊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居高臨下這種死亡角度,都隻能讓林雙感慨這好看的人近距離一看更好看了,“這是要幹什麼——”
“是要送花冠啦!”卡旭向幾個外鄉人解釋。
“送花冠是什麼意思。”林雙又問。
還沒等卡旭回答,轎子上的神子動作了,他探了探身,白生生的手伸出,舉着花冠越過人前,目的性和指向性都很明确,是林雙和吉木後面的某個人。
趙徐之極有眼色地挪到林雙身邊,他看的真真的,這漂亮神子那雙‘如狼似虎’的眼睛,自始至終,盯着的都是他身邊的路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