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咖啡館,冷風呼嘯着灌進單薄的棉服裡,凍得高莘打了個寒顫。
他裹緊棉服,走在冷風中。
高莘一向過得節省,吃穿用度都是能湊活就湊活,一件棉服穿好幾年,裡面的棉絮早就洗得不保暖了也舍不得換。
他将手插在棉服兜裡,思考着接下來的計劃。
首先得脫離養父家,沒拿到錢,高志弘肯定會對他拳打腳踢;
其次得從宿舍搬出去,他被陳學禮盯上,都是某位舍友的手筆。
最要緊的是先租房,雖然房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出去住沒有宵禁限制,反而方便他打工賺更多錢。
高莘擡眼掃向周圍,視線倏然定在身側的櫥窗裡,人體模特裹着一件黑色長款羽絨服,看着特别暖和,還有厚實的毛領子。
盯了半晌,他瞥向門口的招牌,是一個國民品牌,元旦八五折促銷。
心底衡量了一下購買力,他邁步走進店裡。
羽絨服折後價699,高莘試穿着,一圈導購滿臉通紅地圍着他推銷,欣賞的目光溢于言表。
高莘靜靜聽着,專注地掃量鏡子裡的自己。
他身高183厘米,身形極度瘦削,配上蒼白的面容和半斂着有些怏怏的眉眼,特别像秀場裡的頹廢系超模,渾身都透着一股疏離的厭世感。
羽絨服穿在他身上很合身,長度在小腿二分之一處,剛好能護住他經年受寒的膝蓋。
他今天才剛18歲,可從很早開始高志弘和肖姗夫妻倆就不再管他,他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打工賺的。
為了上學,為了生活,無論嚴寒或是酷暑,高莘都得奔波在外。
為了省錢,他的衣服都是地攤便宜貨,棉服一穿好幾年,禦寒性能早就不行了,是以一旦天寒地凍,他的膝蓋就疼得刺骨。
這還是他第一次萌生買羽絨服的念頭,也是他第一次進品牌店。
699可能隻是别人的一頓飯,于高莘來說卻是最昂貴的衣服了。
才穿一會兒,身上就暖融融的,他心裡感歎果然一分錢一分貨。
高莘注視着鏡子,目光越發堅毅。
新的人生,他要過得溫暖。
他果斷買單,請導購幫他剪去标簽,直接穿着離開。
身後,導購們追随着他颀長的背影直到消失。
邊走着,高莘拿出手機打開租房小程序,尋找合适的房源。
在羽絨服的加持下,露在外面的手都沒那麼冷了。
趕上元旦,很多房東都去過節了,要想盡快找到合适的房子,隻能找中介。
高莘跟着中介跑了無數地方,終于碰上一套很合他心意的房子,面積不大,但五髒俱全,有獨立的廚房和衛生間,坐地鐵到槐州大學隻要30分鐘,還是直達,租金他也能承擔。
簽完合同拿到鑰匙,高莘把房子裡裡外外打掃一遍,等他收拾完下樓,天都已經黑透了。
小區外面的路邊支起了各種小攤,濃濃的煙火氣在冬夜下顯得特别溫暖。
高莘這才想起他為了找房子都沒吃中午飯,他買了一個雙蛋的煎餅,一邊吃着一邊往地鐵站走。
手機又開始震動,高莘仿若未聞,等吃完最後一口煎餅才掐斷電話。
一下午,高志弘和肖姗夫妻倆給他打了無數電話,高莘都沒接。
扔掉包裝袋,他坐上通往遠郊的地鐵。
有些賬,是時候該清算一下了。
高志弘的家在槐州遠郊的一個村子裡。
随着城市不斷外擴,村裡要拆遷的消息不胫而走,為了能多分點拆遷款,村民們發揮了無限的主觀能動性,在原有房屋的基礎上起了一層又一層毛坯樓,就等着一朝拆遷飛升成有錢人。
高志弘是其中最貪婪的那個,其他人頂多弄個兩三層,他直接起了四層,灰突突的水泥框架在夜裡格外陰森。
天寒地凍,夜色濃重,村道上基本沒人,高莘一個人走着,路旁是各家各戶亮起的明燈,暖黃色的光看起來格外溫馨,卻照不亮高莘心底的陰霾。
來到那幢詭異的四層小樓院前,隔着大門都能聽見裡面傳出的歡聲笑語。
高莘敲了幾下門,他沒有這個家的鑰匙,他從來都不屬于這個家。
自從嫁給高志弘,肖姗就抱着讓高莘淨身出戶的念頭,高志弘的遺産隻能屬于她兒子,高莘一個死人的養子,憑什麼和她兒子平起平坐,和那個女人一起死了才好。
敲門聲響了好幾下,肖姗才沒好氣地跑出來開門,不耐煩道:“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