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面面相觑,薛習夾在正中間,宛若置于風暴的中心,平靜卻暗藏危險。
“那個……你們有什麼事?”
相柏警惕地盯着薛習,視線不時轉向身後的蔺思安,總覺得莫名有些眼熟,但又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談翊拽拽相柏的袖子,她有點害怕,坊間傳聞裡這種建在深山裡的宅子都是妖怪住的,再看一眼蔺思安的臉,确實像引誘人的妖怪。
“我們走了很長的路,又餓又累,能不能讓我們住一個晚上,”他安撫地拍拍談翊拽得死緊的手,從兜裡掏出錢袋,“我們有錢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蔺思安覺得好笑,不禁想逗逗他,“你有多少錢啊,住這裡可不便宜。”
相柏拉着談翊轉過身,兩個小孩兒蹲在地上,細聲讨論。
“殿下,一般酒館要多少銀兩啊?”
“我也不知道啊。”
他打開錢袋,看着裡面放着的銀錠,掂量掂量,這裡面一共四塊。
“這些應該夠了吧?”
“要是不夠怎麼辦?”談翊對于這些沒概念,但是她擔心,要是錢不夠,他們會不會被賣掉。
“沒關系的殿下,”相柏拉住談翊的手,沖她笑了笑,左側臉頰上擠出一個不是很明顯的小酒窩,“如果實在不夠,我去幫忙洗碗,掃地,今晚肯定讓殿下在這裡住下。”
蔺思安看着兩個小肉團背過身蹲下,彼此之間讨論着什麼,然後站起來,從荷包裡掏出四塊銀錠。
“我、我身上隻有這麼多了,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幫忙幹點活的!”
“…………”蔺思安看着四塊閃閃發亮的銀錠眼睛直冒光,老蔺也太偏心了,他長這麼大還沒一次性拿過這麼多銀子,“那,那我就勉強收下吧,薛習,收着。”
薛習猶猶豫豫地從相柏手上接過銀錠,他突然覺得蔺思安不愛學習是好事,這要是入了朝,多半是個貪官,連小孩子的錢都騙。
劉太醫剛剛從震驚中回過神,隻見蔺思安領着兩個小團子走進了院子,他急忙拉過薛習。
“怎麼了,劉太醫?”
“薛大人,你可知那是誰?”
薛習一頭霧水,他不知道啊,印象裡确實沒見過。
“那個男孩,是太傅府上的小孫子,至于那個女孩,那是谟川的公主殿下!”
“?”那日宮宴薛習沒有跟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谟川的公主殿下怎麼會在甯安?
“唉呀,總之這件事說來話長,相小公子是今早入宮的,是陛下叫來陪公主的,眼下二人出現在這兒,必然是從宮裡逃出來的,這裡我盯着,你快去通知殿下。”
薛習從他嚴肅的語調中也知曉了事情的嚴重性,“那麻煩劉太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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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團子手牽着手走進屋内,這裡的裝飾雖然比不上皇宮裡那般繁華,但也獨具一格,幽靜雅緻。
大概是一路奔波,衣服上、臉上都沾滿了灰,應該讓兩人先去洗一洗,可問題是府上似乎沒有小孩的衣服可以換。
他拿了幾件稍微小一點的衣服遞過去,“總之你們先去洗一洗吧,換洗衣物隻有這個。”
相柏接過,點點頭,出了一身汗黏黏的很不舒服。
談翊臉色有些不好看,緊緊扯着胸前的衣襟,“我就算了。”
“為什麼呀,去洗一洗呗,我們走了那麼多路,出了好多汗,不洗會臭的。”
她才不臭!談翊臉都羞紅了,“我沒怎麼出汗,不用洗。”
“好了好了,不想洗就不洗,你,”蔺思安手指勾住相柏的衣領,“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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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拽我。”相柏不樂意地掙紮。
“帶你去洗澡啊,”蔺思安看了眼堪堪到他膝蓋的相柏,府中沒有适合他的木桶,幹脆就拿了大王的給他用,“喏,就在那裡,你先進去,我去給你拿擦拭的布。”
看着蔺思安離開,相柏褪下衣衫,走進木桶裡,溫熱的水包裹全身,洗去疲憊,腳底有輕微的刺痛,應該是走山路擦破了。
外邊,蔺思安走進來,将擦拭的布放到他換下來的衣服旁,隻見旁邊的衣服堆動了一下,隻是輕微的一下。
蔺思安眨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沒過多久,衣服堆又動了一下。
“咕嘟———”
緩緩靠近,伸出一節指頭,從邊緣挑起衣物,裡邊的動靜突然變大,吓得一激靈,一個後撤跳開了去。
衣服堆劇烈抖動之後,從中間的空隙鑽出一個頭,兩顆綠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
“咕咕?”
“…………”蔺思安驚魂未定,手腳都還有些發軟,癱坐在地上。
那隻肥美的鴿子煽動翅膀,兩條筷子般細的腿一彎,靈活地跳出了衣服堆,似乎是知道蔺思安對它沒有什麼威脅,邁着滑稽的步子走到他肚子上,調整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窩着不動了。
“…………”還怪沉的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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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邊,相柏聽見外面的動靜,裹了件衣服走出去。
“怎麼了?”
定睛一看,他午邊放飛的鴿子居然出現在這裡。
“你不是去谟川了嗎?”
“谟川?”蔺思安也一頭霧水,他不聰明,但他也知道憑借這隻鴿子是飛不到谟川的,餘光掃見地上不明顯的血迹,“你流血了?”
目光下移,腳後跟的位置有明顯的鮮紅,雖說是從未謀面的野生弟弟,但畢竟血脈相連,說不着急是假的。
他蹲下來,“你上來,我背你去找劉大夫。”
相柏猝不及防被擡起來,頗有些不适應,“你、你放我下來,那隻鴿子呢?”
蔺思安低頭,那隻鴿子雙爪死死趴着他腰間的系帶,誓死不肯多走一步路。
“………你丢了它都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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