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前一陣嘈雜後,自己所在的房門被人推開,謝欲雪眼皮都沒眨一下,看的認真。
尚雲間進來後看見屋裡的亮光立馬放輕了動作,轉過身輕輕關上門,仿佛剛才在門外大聲說話的人不是他。
他偷偷觑着謝欲雪悄悄渡到床邊坐下,他這邊沒有點燈,由于屏風的遮擋,他床榻這裡光線很暗。
尚雲間坐在榻邊發了會兒呆,随後悄摸摸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裡面裝的是跌打損傷的藥。
但是隻要透過屏風縫隙看到謝欲雪,他便拿着小瓶動也不敢動。
謝欲雪看書看的很認真,一點沒發現尚雲間的偷窺。
一刻鐘後,尚雲間突然眨眨眼回神,他伸手輕輕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保持清醒。
再擡眼看向謝欲雪時,發現,看書的謝欲雪臉好像也沒有那麼冰了?
尚雲間試圖欺騙自己,在心裡默默打氣,不就是送個藥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了,他這身體格子難道還怕被謝欲雪打嗎?謝欲雪那小身闆肯定打不過他。
做好心裡建設,尚雲間咽了咽口中的虛無,站起身慢慢移到屏風拐角。
謝欲雪此刻正好翻頁,尚雲間剛擡起的腳瞬間又收回去。
他像是被定住,就這樣站了許久,久到謝欲雪合上書時無意間看到他。
謝欲雪一愣,看着尚雲間:“你幹嘛?”
尚雲間欲言又止,幾經猶豫與沖動的交織下最終壯了膽子走過去把小瓷瓶放在謝欲雪桌邊,放完立馬跑到屏風拐角處看着謝欲雪:“我…我…就是不想欠你,這是上好的金瘡藥,可以去你臉上的紅痕。”
謝欲雪低頭去看瓷白的小瓶,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沒等他開口說話又聽尚雲間道:“你…你别誤會,我…我是不可能真心跟你成親的。”
謝欲雪搭在桌上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他垂眼看着小瓷瓶,淡聲道:“我知道。”
夜半,尚雲間輾轉反側,腦海裡全是謝欲雪低垂着眼說“我知道”的神情,越想越亂,他抓了一把頭發翻身對着屏風躺,室内很暗,根本看不清一物,尚雲間安靜的看着屏風後的黑影,不知何時閉上了眼。
七月一日,尚府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挂起,一大早雞還沒打鳴尚宅就放起了鞭炮,鞭炮聲吸引了鄰裡街坊都出來湊熱鬧。
尚雲間苦着臉擡着手讓尚夫人幫他穿喜服,尚夫人整理好他的衣襟,看見兒子愁眉苦着臉,拍了拍他的胸口怪道:“笑起來,大喜的日子苦着臉多不吉利。”
尚雲間:“娘,我笑不出來。”
尚夫人:“笑不出來也得給我笑!”
然後尚雲間僵硬的呲着八顆潔白的牙齒走出去。
沒多久尚夫人又追出來,把手中的小瓶子遞到尚雲間手上:“别忘記這個,記得啊,洞房花燭夜讓欲雪吃下去。”
尚雲間拿着小瓶子,拇指抹了抹瓶肚子:“生子藥?”
尚夫人笑的見牙不見眼:“記着啊,娘還等着抱孫子呢!”
尚雲間收起小瓶子,小聲嘟囔道:“恐怕你這個期盼要泡湯。”
“什麼?”尚夫人一臉沒聽清的表情,問道,“你剛說什麼?”
尚雲間可不想挨打,揉揉鼻子露出标準的八顆牙:“我說娘放心,我保證不會忘。”
尚夫人滿意了:“這才是我的好兒子。”
她拍拍尚雲間的肩頭:“去吧。”
尚雲間呲着牙走出去。
謝宅,謝欲雪端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的人一言不發,小雨在一旁滿臉愁容。
宅子裡的下人是第一次遇替男子梳妝,難免有些局促,不過好在謝欲雪生的好看,稍稍一畫,竟是比姑娘還美,要是他不說話,估計都會有人把他認成姑娘。
突然,謝欲雪偏頭躲開,喜婆在一旁笑魇如花道:“公子唇色比較淡,稍稍點上一點口脂會更好看些。”
謝欲雪:“不必了,你們下去吧。”
喜婆幹了這麼多年,察言觀色早就深入骨髓,她看出來謝欲雪應當是不願嫁的,既然主家請她來,那當然是聽主家的話了,何必去觸黴頭。
喜婆面上笑容不減一分,躬躬身:“是。”
喜婆帶着下人前腳出去,謝行後腳推門進來。
謝行看着謝欲雪一身裝扮,臉上沒有任何情緒,隻道:“小雨,你先下去,我跟你家公子說幾句話。”
小雨面帶猶豫,不舍的看了看謝欲雪,這才出去。
小雨一走,謝行便語重心長道:“尚家在陳國富甲裡算是數一數二的,你嫁過去後要謹遵尚家家規,莫要給為父丢人。”
謝欲雪坐着沒動,透過銅鏡看着謝行有些變形的臉:“父親不必擔憂,畢竟我嫁了尚家,将來就是尚家的人,丢人也不會再丢到父親這裡。”
謝行:“你。”
謝行忍住火氣,壓着聲音質問謝欲雪:“怎麼!還沒嫁出去,就要跟我斷絕父子關系了?”
謝欲雪起身,轉回身看着謝行,眼神不帶一絲閃躲:“你拿我交換三間商鋪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兩清了。這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尚家已經連本帶利的還你了,怎麼,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謝行被氣的直瞪眼,不過他卻反駁不出來一句話,謝欲雪說的一點都不假,尚家給了三間鋪子外加不知多少金銀珠寶作聘禮,再如此對謝欲雪,确實不仁。
不過,他怎麼可能承認這個事實,見謝行揚起來的手,謝欲雪不跑不躲,平淡開口:“你現在打我恐怕不是個好時候,晚上洞房花燭夜裡,尚公子要是看到他娶得男妻臉上帶着傷,要是把我退回來了,你那些商鋪豈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你。”謝行生生把手放下去,謝欲雪雖然臉上依然平淡無波,但謝行養他這麼多年,怎能看不出他在得意,在嘲諷他,謝行後槽牙快要咬碎,“你以為你很光彩嗎?這輩子像個女人一樣委身給男人,雌伏在另一個男人身下,我會等着你被那個二世祖趕出來的一天。”
這話當真惡毒,但比這惡毒的話謝欲雪也不是沒有聽過。
“我會不會被人趕出來就不勞父親操心了。”謝欲雪轉過身走回床邊側身坐下,給謝行留下一個背,“時間也快到了,父親要說的話也說完了吧,慢走不送。”
謝行深深剜了謝欲雪一眼,帶着眼刀憤憤離開。
門被大力合上,謝欲雪垂眸看着床上的喜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少頃,屋外響起鞭炮聲,喜婆笑着推開門走進來:“公子,尚家來結親了,我們快把紅蓋頭蓋上,等着新郎官迎新人出門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