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罷。”
她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道。
甯臻和下了車,江月柳正在門前等着,她福了福身,待晏仲蘅出來後說:“表哥,家父有信給你。”
晏仲蘅颔首:“随我來罷。”
二人相攜離開,背影天造地設,郎才女貌,比他們這對離心的夫妻更像是一對佳人。
甯臻和收回了視線,與他背道而馳。
崔夫人的宴席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園子也修繕的差不多了,花種也栽種的差不多了,雖說耗費了不少時日,但煥然一新。
巡視園子時,饒是崔氏也無法挑出錯兒,這銀子一茬接一茬的花出去,有錯兒也當是沒錯兒。
崔氏又極為好面子,摳門節省這種斷是不能夠的,故而也隻是咬牙切齒的稱贊甯臻和。
甯臻和神情平和,沒有任何的驕傲得意。
她在閨中時便被母親教導掌家,母親是落魄貴族出來的姑娘,心氣兒高,對她要求也高,盼望着她嫁給高門,做一個完美出色的主母,實現階級的跨越。
晏雲纓卻嘀嘀咕咕:“誰知道有沒有偷工減料,中飽私囊。”
崔氏假模假樣呵斥:“胡說什麼。”
“本來就是,要那麼多錢,你敢說自己沒有拿一點?”晏雲纓一臉笃定,抱臂瞪着她。
“一切開支皆記錄在冊,婆母可随時查看,或是傳喚工匠對應。”甯臻和不疾不徐道。
晏雲纓翻了個白眼沒好氣:“誰知道那些工匠和你是不是一夥兒的,除非你叫我們搜你的庫房看看。”
甯臻和冷靜反駁:“纓妹,無憑無據的你可不能亂說。”
晏雲纓冷笑:“誰說我沒證據的,我的丫鬟親眼瞧見你的丫鬟偷了庫房裡的玉核桃。”
玉核桃?甯臻和有些想笑,她沒有急于反駁,而是煞有其事:“所以晏府庫中的東西我一點都不能碰?”
晏雲纓脫口而出:“你也配?”
崔氏不輕不重的責怪:“好了阿雲,事情還未查明不可亂說,若是真有此事我定不會輕饒。”她語含警告。
“我倒是想問問纓妹,我偷玉核桃有什麼用呢?”甯臻和反問。
“誰知道,那玉核桃珍貴,那是我父親在時留下的東西,價值千金,你胃口也太大了,說不準便是拿去送給了你父親。”
甯臻和忍不住一笑,晃眼的笑容好似嬌豔的海棠,璀璨奪目,崔氏奇怪的看着她,不知什麼時候她竟不似以前死氣沉沉,木讷老實。
”既然如此,勞煩婆母把以前我用嫁妝平賬的銀錢撥回來罷。”
崔氏笑意一滞:“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起來也是兒媳的錯,竟然瞞着婆母私自平府上的賬,我是窮,我家小門小戶上不得台面,既如此,想來婆母也看不上我的銀錢。”她眉眼耷拉了下來,很平靜道。
晏雲纓氣的要命:“你說平賬就平賬了,證據呢?”
甯臻和:“驚蟄與周媽媽皆是。”
晏雲纓氣血沖上腦門:“那都是你的人,自然是為你說話,焉知是不是胡說八道。”
說完,屋内一靜,丫鬟婆子互相對視一眼,皆低下了頭掩嘴輕笑。
崔氏忍不住扶額,晏雲纓後知後覺自己落入了對方的套兒,氣噎:“你……诓我。”
甯臻和不打算為自己辯解,也知道這事鬧着鬧着自然會鬧到晏仲蘅那兒去,鬧到他那兒去更好,也算達到她的目的。
“媳婦還有事,便回去了。”她匆匆福了身子離開了錦繡堂,徒留晏雲纓跳腳。
驚蟄跟在她身側語懷愧疚:“都怪奴婢,做事不小心,連累了少夫人。”
“跟你無關,此事是晏仲蘅的命令,我們隻是按照指示辦事,并無錯處,驚蟄,日後不是自己的錯兒莫要往身上攬。”
驚蟄點點頭:“奴婢明白了。”
“今日怎的一個人都沒有。”甯臻和往清月居走的路上,發覺了奇怪,平常來往的丫鬟婆子竟無一人在。
“少夫人不知道啊,今日在幽州前線獲勝的将士們凱旋而歸了,聽聞傅澤傅将軍以一敵十,橫掃遼軍,十分勇猛,我是聽那些小丫鬟說的,今日街上為凱旋的将士們接風,姑爺也去了,夫人特意放假一天,少夫人,您去看看嗎?”驚蟄試探問。
甯臻和想閑着也是閑着,還不如去湊個熱鬧:“去瞧瞧。”
晏仲蘅今日奉皇命出城迎接青狼營将士,大軍在城外安營紮寨,主将們随他進城面聖受封賞。
“晏參政。”一位身着玄甲、身材高大的男子抱拳行禮,傅澤面容英俊,眉宇間渾然正氣,晏仲蘅回以禮儀,“傅将軍,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二人并肩而行進城,道路兩側皆是前來接風的百姓,歡呼聲沖天,時不時有鮮花扔到将士們的身上。
時下民風開放,姑娘們在特定的節日若是遇到了心儀的公子,便可贈予荷包以示好感,若是對方回贈或者收下,則證明良緣成。
當然,這種時候,扔鮮花隻是表達傾佩仰慕之意。
甯臻和瞧着馬匹上高大威猛的身軀,仰首忍不住露出了孺慕之意,驚蟄拿着一籃子鮮花費力擠進了人群:“少夫人,給,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鮮花販子那兒搶來的呢,都飙到了二十文一籃子了呢。”
她未曾遮面,明豔的容貌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也就這會兒,才露出了一些小姑娘的心性,她拿着一朵牡丹沒多想扔向了傅澤,那牡丹竟恰好落入傅澤胸口的玄甲處。
一陣歡呼聲響起,傅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并未拿下,衆人的視線若有似無落在了甯臻和的身上。
包括晏仲蘅。
他瞧着甯臻和雪玉般的笑靥,仿佛雪中綻放的梅花,明豔奪目,驚心動魄,這麼堂而皇之的對别的男子示好。
驟然間,他的視線冷了下來,側首凝着傅澤胸口的那朵牡丹,恨不得要奪過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