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丞相府門前,甯臻和搭着周媽媽的手下了車,同時晏仲蘅三人也下了馬車。
晏仲蘅一身乳白圓領衫,外罩水墨紋樣軟煙羅,神儀明秀,朗目疏眉,二人隔空對視,冷肅的眸中似蕩開了一抹水波。
她像是染了耀目的春色,殷紅的唇邊淺淺漾開笑意,無論二人怎麼離心,在外面還是要裝作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攜手共進丞相府。
晏仲蘅雖面帶冷色,卻忍不住側首瞧她,每隔幾日,妻子都會有些變化,一如今日,他倒是沒想到她會這般盛裝。
隻不過以往妻子的形象已經有些久遠模糊,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仲雪兄來了。”一聲爽朗笑意喚回了他的思緒,他被一股大力攬上了肩膀,趙青玄比他小幾歲,眼下在巡防營當統領,他走的是武将的路子,因着他爹的高位,暫時無法往上走。
“嫂夫人。”趙青玄看見甯臻和一愣,随即恭敬問了好。
甯臻和淡笑颔首,趙青玄撓了撓頭,這嫂夫人怎麼和以前好像不一樣了。
二人同主家打過招呼後便進了席面。
剛進園子便有許多宗婦朝她打招呼,這些世家宗婦絕大多數都瞧不上甯臻和的出身,但奈何她夫君是他們夫君的頂頭上司,便是再不屑也得裝出樣子來。
明面上不能得罪,便是暗地裡擠兌了。
甯臻和五年無所出已經不是個罕事,在貴婦圈子裡早就傳開了,故而平時非必要她也不會出門應酬,免得被擠兌,今日是實在推拒不得。
崔氏進了内廳與丞相夫人說話吃茶去,江月柳便留在外頭,跟在甯臻和身後,跟得死緊,周媽媽翻了個白眼,礙于場面,嘀咕都嘀咕不得。
“臻和,晏大人。”薛吟抱着孩子越過人群朝他們走來,她把孩子遞給旁邊的媽媽,笑着打量,“多日不見,臻和竟越發耀眼了。”
她的臉上隐隐可見薄粉之下的淡黃斑紋,甯臻和把給孩子的賀禮遞上:“恭喜。”
薛吟接下賀禮,旁邊的姑娘突然說:“阿姐,外甥的乳名還未定,甯夫人與阿姐素來交好,不如甯夫人也幫忙想想?”
說話的人喚薛蓉,是薛吟的妹妹,她的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譏諷和看好心戲的神情。
旁人見不得她好是常事,但看見甯臻和過的不好還這般容色耀眼,大部分人都坐不住了。
薛吟臉上一變,輕斥警告:“薛蓉。”
甯臻和大大方方接過孩子,小孩子的眼睛半閉半睜,嘴巴還吐着小泡泡,可愛至極,她心一軟,沉吟片刻:“君子以懿文德,便喚懿哥兒罷。”注
晏仲蘅給足了面子,淡淡:“懿字确實好,有美德的意思。”
薛吟笑道:“那便喚懿哥兒。”她低頭去哄孩子,柔和的臉頰遮掩不住的母性光輝。
“懿哥兒瞧着與薛夫人眉眼甚是相似呢。”江月柳突兀地插了話,薛吟沒見過她,“這位是?”
甯臻和主動介紹:“仲雪的表妹,與婆母一起來的,内廳多是長輩,不好進去。”
薛吟詫然,衆人的視線皆落在了江月柳的身上,一時間神色各異,對視間眼眸暗流湧動,多有憐憫譏諷。
京城這個地方說大不大,說笑不小,但圈子就那麼大,有那麼點風吹草動早就傳了出去,掩唇嬉笑的不在少數。
“進屋吧,走,正巧你針線活好,幫我看看我給懿哥兒繡的虎頭帽怎麼樣。”薛吟了然地拉了甯臻和的手進了屋,孩子則交由媽媽照看。
二人進了裡屋,避開了衆人,薛吟瞅着外面語氣沉了下來:“這種場合,你婆母當真是擡舉這姑娘,你就不生氣?”
甯臻和聽着她熟稔的語氣,心頭一暖:“有什麼好氣的,早就習慣了。”
“你家仲雪性情古闆,若非為了綿延子嗣,怕也不會有這心思,罷了,哪個男人不納妾的。”薛吟說着歎了口氣,甯臻和不想與她說這些,“這個給你。”
薛吟好奇的看着手中的盒子,打開後聞了聞,有股淡淡的香氣。
“這是養顔膏,我翻了醫書,嘗試了半月,興許對你的臉有效。”
薛吟驚喜:“難怪你瞧着精神耀眼了許多,謝謝你,有心了,巧了,我也有好東西給你。”
她喚來巧雲,拿出了幾疊冊子:“這是西域那邊進貢的東西,我從我爹庫房裡翻出來的,興許是宮中賞賜沒注意,以為這東西是旁的,結果被我給發現了。”
甯臻和好奇的接了過來,翻看一看,登時臉色豔紅的好像染了濃重的胭脂,怎麼是,怎麼是這種東西:“這……這是避火圖嗎?”她尴尬問。
薛吟不以為意:“這哪是避火圖,這是仙品,這是叫我們女子高興的好東西。”
甯臻和啞然失笑,卻忍不住出了神,說來奇怪周媽媽嘴中的自己似乎對晏仲蘅死心塌地,情意綿綿,可晏仲蘅的模樣非她心中理想的夫君。
“吟兒。”趙青玄的聲音傳了進來,甯臻和如夢初醒,二人慌張地藏冊子,腳步聲漸近時薛吟幹脆全塞甯臻和寬袖中。
“你們在做什麼?”趙青玄滿臉疑惑,晏仲蘅落後一步進來,而甯臻和臉上的煙霞色還未散去,瞧着稠豔嬌怯,色若春曉。
晏仲蘅雙眸深深,再一次直觀感受到妻子的明豔,像朵含苞欲放的花兒,任人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