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清理,官府但凡有半個子,都要被瓊琚閣搶走,哪裡雇得起人清理山堆似的屍體。”楊羨風忙着吃飯,倒也不影響他說話。
寒無衣不解道:“可瓊劇閣開門做生意,就不擔心有礙财路。”
楊羨風哼了一聲,道:“是三大營求着他瓊琚閣,别說是死人坑,就是刀山火海這軍糧缺了少了,三大營也得往裡面進。”
“對了,我倒是想起來。”楊羨風喝了一口竹葉青茶水,不由深覺身體舒暢,道:“這死人坑雖惡心可怖,但比着彭城的‘萬墳崗’也算不得什麼!我之前聽軍營裡逃難北方的漢子講過……”
寒無衣指尖猛地一顫,粗砺的碗筷磕在地上,發出碎裂的響聲。
另外三人驚訝看去,而寒無衣卻覺得腦中眩暈,看着三人的面龐在眼前放大,嘴裡張合喊着什麼,但她隻感到身體冰冷如寒窖,一些不好的東西仿佛要沖破挾制撕裂腦袋一般疼痛,嗡鳴聲回蕩在腦中,像是拿頓鏽的菜刀刮着腦殼骨一般……
“寒無衣,寒無衣……”
“眠寶……”
不知道過了多久,嗡鳴聲忽然撤去,眩暈感逐漸消失,寒無衣聽到了身邊人的呼喚雙目逐漸清明過來,她喉間滾動卻說不出一個字,渾身驟起寒意,唯有指尖還殘留着碗沿的餘溫。
徐半娘握住了寒無衣的手腕,神色擔憂地看着她道:“眠寶,你這是怎麼了?臉色煞白成這樣?”
寒無衣遏制住身體的顫意,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安慰道:“……我沒事。”
徐半娘直覺寒無衣并沒有說實話,但眼下蕭缙和楊羨風這些外人在,她也不方便追問什麼,便隻好作罷,重新給她撐了一碗湯遞到她手裡。
蕭缙目光深深地看着寒無衣,眉心皺的越來越緊。
而楊羨風卻将眼前一切盡收眼底,藏住所有的心思後,佯裝不在意地吃着飯菜。
幾人都不再說話,隻是埋頭默默地吃飯。
這簡陋的山野柴舍,也不過隻有兩間屋子,楊羨風自告奮勇守在院外,其餘人都在屋裡找處幹淨的地方躺下了,趕了一天的路,縱然心事萬千,也架不住疲憊的身體沉沉睡去……
大約過了兩三個時辰,天色昏暗未明之時,幽深的谷林中響起長尾山雀細碎的鳴聲,霧氣彌漫在山野,凝成棉絮般的白浪,裹着松木的清苦慢慢泛開……
楊羨風忽然睜開了雙目,望着天色殘留的幾星微光,緩緩起身往林中深處走去。
在一處沾染露水的蕨葉前,他停了步伐,沉聲道:“出來吧。”果然,在松木的樹梢上掠落一個身影,跪在楊羨風的身後喚:“二公子。”
“我們的人到鹿城了?”楊羨風問道。
“聽從公子的安排,已經埋伏在鹿城各處。”黑影回答道。
“後面不論遇到什麼事情,沒有我的命令,讓他們在暗中絕不要動。”楊羨風沉厲了幾分道。
“是!”黑影應諾後本該離開,卻又心中猶豫有疑惑,道:“公子當真将親兵借給蕭缙?”
“借,當然要借。”楊羨風道。
“那為何又要給定州和司州放出消息,透露蕭缙鹿城的行蹤?”黑影疑惑道:“咱們究竟是幫他,還是不幫他?”
楊羨風嗤笑一聲,轉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暗衛,一雙丹鳳眼流淌着精明的光,嘴角得逞般微微上挑着,道:“幫他?”
忽然,聲音冷了幾分,又道:“咱們誰也不幫,隻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