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羨風掀着素簾,回首道:“我和世子可不一樣,我睡女人,從來不用真心。”
蕭缙垮了嘴角,斥道:“下流。”
翌日早上晴光大好,楊羨風的手下人幹事麻利,很快就把飯燒好端上了桌子,原本按照楊羨風的作息,這早飯需等到日上三竿才起鍋燒水,可眼下需要妥帖照顧蕭缙一行人,或許是可憐他們一路颠簸,沒睡過什麼好覺,天灰蒙蒙就見屋裡燭火亮了起來。
蕭缙正剝着一顆雞蛋,寒無衣背着包裹從樓上下來,關山看到後眸裡閃過一絲驚訝,雖然知道寒無衣會離開,但沒想到今日就走。
“寒姑娘走得匆忙,不吃些早飯嗎?”
寒無衣沒有看向蕭缙,隻是答道:“來不及了,我還有别的事。”
關山将一些雞蛋糕點包在油紙裡,往寒無衣手裡遞過去。寒無衣不再推脫,隻是抱拳道了一聲謝,目光錯過蕭缙往外走去。
正待她長腿邁過門檻時,身後響起了一道輕笑:“是要去鹿城‘瓊琚閣’參加典拍?”
冷峻挺拔的背影未曾停頓,隻道:“是,那裡對我很重要。”
蕭缙似乎心思全在手裡這顆雞蛋上,從瓷碗裡撈出的白水蛋,随着輕脆的響聲,蛛網般的裂紋順着指尖擴散開來。
“巧了,我也要去鹿城一趟。”
寒無衣轉身皺眉看他,問道:“你要去鹿城做什麼?那裡人多眼雜,以你現在的身份,和這顆水煮蛋有什麼區别,囫囵完整的進去,四分五裂的出來。”
蒙毅聽不得這冒犯的話,剛要發作,寒無衣就冷冷質問道:“蕭卧風的部隊隻剩你們二人,如何護得了他?”
關山和蒙毅下颌線崩得極緊,對此質問,默不作聲。
二樓傳來‘吱呀’的關門聲,楊羨風頂着兩個濃黑的眼圈,打着哈欠道:“沒關系,哥哥我護得了他。”
寒無衣心裡浮上一絲煩意,問他:“你不帶着他趕緊回瀛洲大營,亂跑到鹿城做什麼!”
楊羨風走過來,關山蒙毅讓出了位置,一旁的人麻利端上了新的粥菜,香味随着騰騰熱氣飄着勾人食欲。楊羨風往嘴裡塞了一口留着汁水的鮮肉包子,口齒含糊道:“軍中機密,恕不奉告。”
寒無衣呵呵笑了幾聲,拎着包袱就邁出了門,不一會傳來馬兒嘶鳴的聲音,馬蹄聲漸漸遠去。楊羨風扒拉粥的空隙,擡頭掃了幾眼蕭缙,見他整個人淡定無比,還在慢條斯禮剝着手裡的雞蛋。
碟子上已經剝好了三個晶瑩圓潤的雞蛋,楊羨風伸手去拿,反倒被蕭缙冷冷警告了一眼。
楊羨風不滿道:“瞧你那小氣樣,人都跑了你不難受,我拿你一顆雞蛋倒像是要了你寶貝似的。”蕭缙輕輕一笑,并不接話。
不料,沒過一盞茶的時間,馬蹄疾馳的聲音再次傳來。
寒無衣利索翻身下馬,挎着大步走到食案前,看兩人一副不驚不怪,從容淡定的模樣,心裡又是升起一股無名火氣。她道:“如果要去鹿城,他更不能跟着你走,如今百裡峽谷一過,冀州所有人都知道蕭缙在你這裡,你要死要活我管不着,但他還不能死。”
楊羨風故作歎息拍了拍大腿,斜睨着蕭缙嘲諷道:“等一大早上了,不就是為了聽這句話,滿意了?”
蕭缙自然是滿意了,不理會楊羨風的揶揄,反倒将碟子裡剝好的雞蛋推給寒無衣,溫聲道:“好,那我跟你走。”
寒無衣不吃他這一套,按住了推來的那碟雞蛋,問道:“就非得去鹿城?”
“非去不可。”蕭缙答道。
“你去做什麼?”
“典賣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要你親自去典賣。”
“我不去很難賣出好價錢,況且我過去也是為了收錢。”
寒無衣似乎被他答的有些失語,望窗外的樹蔭處看了好一會,才平定了心性,再次問他:“你要賣什麼?”
蕭缙再次拍了一下楊羨風蠢蠢欲動試圖偷碟子裡水煮蛋的手,擡頭望着寒無衣,無比真誠道:“現在還不能說,到了你便知道。”
寒無衣跨坐在案前,已經在思索要如何萬無一失帶着蕭缙去鹿城的事情。
“别想了。”楊羨風見寒無衣是真的不吃那水煮蛋,便搶過那碟子雞蛋心滿意足道:“這會盯我們的蒼蠅,沒有一千也有三百,就你剛才去而複返的事情,就足以被詳細地記下來傳到三大營的任何一頂還不錯的營帳裡。”
“别的不說,今日在這護着咱們的精兵,少不了有十幾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楊羨風單手撐着下巴,眼睛飄忽落在外面來回忙碌的部下。
“你該反思自己的治軍能力,這讓我懷疑和你的合作是否有必要繼續下去。”蕭缙見縫插針罵他一兩句。
“呦,瞧把你能的,蕭缙世子,看清楚局面,你有的挑嗎?”
“現在沒有,不代表後面沒有。”
“有辦法。”寒無衣扔在桌上一個錦囊道:“百曉生給的。”
“什麼辦法?”楊羨風不理會那個錦囊,反倒兩眼巴巴看着寒無衣。
寒無衣沒好氣道:“自己拿眼看。”
蕭缙拆開那錦囊,捏出裡面的紙條,平和的面容上似乎凝滞了片刻,然後搖頭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他是怎麼做到事事人心算的這般準。”
楊羨風擡了一下眼皮,好奇道:“上面寫的什麼?”
“拆開此信一柱香内,必有奇人來助。”蕭缙一字一句讀出來。
“那我要是昨日拆開,豈不是昨日奇人就能到?”楊羨風嗤嗤一笑:“老子我敢打包票,别說一柱香内,就是一個時辰内,但凡有人往客棧多打聽了幾句,都躲不過我的耳目。我倒要看看,他百曉生怎麼給我大變活人!”
“來人!點一柱香!”楊羨風喚了一聲,幾名部下拿出了三個精緻的香爐,分别點上了三種不同味道的香料。
猩紅的光從香頭蘇醒,不一會,寥寥青煙升騰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