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乞巧節,今日滄州城人頭攢動,似乎全城百姓都聚集在了城西的市集上。
琳琅滿目的攤子,和各種紮着花燈和魚龍樣式的燈籠挂滿了兩旁的商家鋪子上,四處飄着胭脂水粉香味,和系着彩帶和香囊的俊男靓女,三兩結伴看着街上的熱鬧。
一旁的馄饨攤旁,兩個姐弟打扮的人,帶着遮陽的帽檐,低頭小聲交談着。
“你确定,他将東西藏在這裡。”寒無衣望着龍蛇混雜,人滿為患的賭場,皺眉問道。
蕭缙放下手裡的筷子,輕聲道:“他是賭徒,将東西藏在任何山岩洞穴,都不如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況且賭場魚龍混雜,便是被人猜到也不好細細探查。”
“可滄州城大小賭場56座,你如何确定是這家。”寒無衣問道。
“癞山嬰生性謹慎,在榴花城時就發現他的癖好,隻選擇那種前院賭錢,後院嫖妓的賭場落腳,夜間察覺不對,随時将金銀細軟一裹直接逃跑。”
蕭缙食指蘸了一些湯水,在桌上劃道:“滄州城56座賭場,大多是地下賭場,癞山嬰沒有鑽地本領,自然不敢冒險,唯有7座賭場是前後院子的,而隻有這家賭場的坐落位置,是亡命之徒的絕佳之選。”
“什麼意思?”
“翻過賭場後面那堵牆,便是城西街的一個酒鋪,而酒鋪往前百米裡有一條暗渠,暗渠的盡頭便是滄州城的南城門。”
“亡命之徒,最要緊的就是看準退路。”
寒無衣拉低帽檐,沉聲道:“進去吧。”
桌子上的水漬已經幹了,留下了幾十文銅錢,寒無衣和蕭缙裝作閑逛的路人,從人群中穿梭。
“今日乞巧節,可真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好日子!”一個挂幡的白胡子江湖道士,拍着木闆,豪聲對圍觀的百姓道:“卯吉、午吉、戌兇!亥兇!”
“宜嫁娶!”
“宜祭祀!”
“宜祈福!”
“宜出行!”
“好!”人群裡爆發出激烈熱鬧的鼓掌喝彩聲。
“宜殺人!”人群中有一群布衣人沉聲道。
他們雙目狠厲緊緊包圍跟着前方的寒無衣和蕭缙,從衣袖裡緩緩拿出一把把橫刀。
而此時,百姓沉浸在節日的喜悅中恍然不知,那群布衣人路過的一個關門的客棧裡,穿過厚實的木闆,裡面上下三層樓裡,站滿了身着黑色甲胄的軍士!
他們在昨日還是滄州城裡三教九流中毫不起眼的普通賣苦力人,這一刻齊聚在此,铮铮鐵骨,雙眸淩厲,身上都壓抑着一種風雨爆發,死亡逼近前的平靜。
格外注目的是,他們所有人的腰間都有一塊黃金制的方形物。
一擐黃金甲,羽箭馳風雷。
為首的那名甲胄軍士忽然轉身擡眸,沉聲道:“宜造反!”
昔日的溫順皆消失,而是一種冷冽嗜血之感。
竟是他!
曲裡長眉,柳姿生!
城主府後苑中,對着晨光鏡台梳妝的卓文成,拿着一支耀眼奪目的黃金钗沒入雲鬓中,鏡中的那雙眸子像是一把擦去渾濁的明鏡,亮堂得驚人。
“夫人,該喝藥了。”侍女如往常般端上濃黑的湯藥。
“這裡面,含有麻黃、秦艽、獨活三味藥材,少量多次的服用,可緻人神志不清,癫狂衰竭,麻痹而死。”
卓文成腦海裡響起了那晚祠堂魚朝恩說的話,拿起那碗湯藥,緩緩潑在地上,像是在祭奠着什麼。
“記住,從今以後這藥,都不必再端上來!”
淩霄山上,藏器閣外的曹崆峒一臉不耐煩,瞥到一旁路過的魚朝恩問道:
“你師弟呢?”
“不知。”
曹崆峒輕輕一笑,沉聲道:“魚朝恩。”
魚朝恩背影一頓。
“今日午時古堤大柳,你陪我去一趟。”
背過身的魚朝恩眸光冷冽,再也掩飾不住滾燙熾熱的殺意。
“是,掌門。”
随着馬車一路向前,瓜果的攤販和香囊鮮花的小販逐漸減少,越靠近古堤大柳,街衢上便越加冷清,外街已經封鎖無人,四面巷陌也都埋伏了高手。
無數閃着銀光的甲胄軍士,俨然是一堵人牆般,威嚴森寒,百姓都避開不敢靠近,隻能遠遠看着一些香車寶馬駛過,有紅漆黃金頂的辇車,驷馬齊駕、車身鑲有金銀玉器的一排車駕,盡顯豪奢。
馬車前方是骁騎營将士開路,刀劍凜然讓人頓覺威嚴。
豪奢的一輛輛馬車停在了一座飛檐高閣前,正是滄州一絕的古堤大柳,這裡不是尋常世家可以進出的地方,多年前,他曾是巍峨學宮,如今成為了滄州百裡數城高層政權者的落腳處,也是一處奢侈精緻的風月所……
古堤大柳前,從馬車裡下來的是一個個豪橫又威嚴的大人物,閣樓裡外不再是尋常招待客人的姬女和侍從,全部換成了披着血影紗的蒙面執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