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烏雲密布,雨水從客棧草棚頂上落下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珠簾,驟風陡起,掀起一陣白氣往客棧裡灌去。
一位白衣姑娘揮袖擋住外面飄來的水汽,露出一張美麗的容貌,上面卻滿是焦急和擔憂。
她回頭對桌前從容飲茶的黃衣女子錦笑語道:“這都過去快兩天了,笑語,他們會不會遇到危險了。”
“你先别擔心,我已經讓劍叔出去找他們了,吉人天相,他們都會平安歸來的。”錦笑語走上前拉住樓簾雪的手,溫聲寬慰道。
沒一會,便見道遠處的雨中,逐漸出現無數道身影。
他們彼此狼狽的攙扶着,臉上又都帶着劫後餘生的笑意。近了,這才看清正是柳元朗一行人,而他們的身後,一聲吆喝聲響起,一個農夫駕着牛車,将披着蓑衣的蕭缙與寒無衣放下。
“太好了!大家都安然無恙。”樓簾雪眼裡含着的熱淚落了下來。
“還安然無恙?小爺被打的都要見閻王了。”柳元朗有氣無力地反駁。
粉衣劃破,小臉髒污的任芳菲,在看到樓簾雪的那一刻再也繃不住了情緒,撲倒在她的懷裡嚎啕大哭。
“啊——阿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我……差點就死……”
“對不起,芳菲,都是我不好,我應該陪着你的。”
樓簾雪心疼地摟着小姐妹,她這樣任性驕橫的芳菲哪裡吃過這些苦頭。任芳菲含淚擡眸,抽着鼻涕道:“不,阿雪,還好你不在,那些人太可怕了。”
接着,客棧的小二上了一杯杯熱茶,讓九死一生的少年和蕭缙一行人驅寒。而樓簾雪也趁着空檔講了自己落水之後,和錦笑語一起被她的長随救上了岸,方圓數十裡,就這一處客棧,風雨又急,隻能在這裡等着大家回來。
餓了兩天,大家早已餓得頭暈眼花,面對一桌子的大魚大肉,毫無形象地吃喝起來。隻是蕭缙還維護着自己最後一絲體面,不緊不慢地夾着菜,隻不過他微微顫抖的手腕,還是暴露了他的饑虛。
寒無衣一瞥譏嘲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蕭缙沒好氣道:“要你管。”
還不是寒無衣烤的魚實在讓人不敢下咽,他吃過一次,便是有了深深的陰影。
衆人吃過飯後,老鶴顔更是忙得暈頭轉向,自己的腿折斷了,卻還要忙着給客棧一群病患治病療傷。
客棧門忽然被吹開,吓得衆人握劍警惕,生怕還有埋伏。
“諸位莫緊張。”走進來的是一襲青衫,打扮書生摸樣的人。
寒無衣松了一口氣,眼裡的殺意轉為冷意。
“你是何人?”鶴沖天質問道。
書生雙手攏在袖中,微微一拱手行禮道:“在下不才,百曉生。”
百曉生!天機閣主百曉生,那個暗中掌握整個江湖命脈的百曉生,竟然是一個文弱的書生,看起來連殺雞都費勁的慌。
“聽聞諸位路上不太平,白某特來請罪,我天機閣内出了些變故,沒能早些告訴諸位消息,才有了今日之禍。”
“另外,白某略懂醫術,願為諸位療傷診治。”
百曉生風姿謙和,又态度有禮,讓在場的衆人都忍不住心生好感。何況江湖找百曉生尋醫問診,那可是非常難得,其醫術之高,亦不遜色老鶴顔。
老鶴顔捋着胡子笑呵呵道:“能勞駕天機閣閣主親自為我們診治,那可真是三生有幸,聽說曾經有人萬金求閣主治病,在雪中跪了三天都未能如願。”
百曉生一笑而過,道:“那人哪裡是看病,帶着一具屍體來,我是郎中不假,可也不是神仙,哪有那起死回生的本事。”
“後來聽說,閣主還是收下了那具屍體?”老鶴顔漫不經心地試探問道。
百曉生靜默了一瞬,擡眸笑意已經有些冷了。
“我的兩位将領都受了重傷,還要拜托閣主出手相助。”蕭缙站出來化解了這一出尴尬又令人迷惑的氣氛,拱手一禮,恭敬和氣道。
“世子客氣。”百曉生又挂上招牌的微笑,轉身跟随蕭缙上樓去為關山和蒙祎診治。
老鶴顔神色淡淡,隻是放下茶盞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樓上的客棧,雖簡陋但帶有一種文雅之感。屋子裡剛燃過名貴的熏香,錦笑語獨自對鏡梳着青絲,忽然,一個神秘的黑色影子在窗邊。
“隻怕今日一番說辭不足取信他們,要被猜忌了。”那黑影是個肩寬的大漢,身上一種高手深藏不漏的氣息。
錦笑語笑意淡淡道:“由得他們猜忌,料他們也不敢動我。”
黑衣人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無奈道:“郡主何必來淌這趟渾水。”
“劍叔,你知道,我不喜歡被人安排命運。”錦笑語的臉上雖有稚氣,卻藏不住矜貴的氣勢。她道:“我來,就是要看看,那人配不配做我未來的夫婿!”
“配不配,你都會是那位置上的女主人。何必……”
“我當然配的上那個位置,可他未必配站在我身邊。”
黑衣人沉默了一瞬,撇開話題道:“今日觀竹林氣勢,倒是有一樁事令我意外。”
“一招之内,殺死了十方鬼中的三位絕頂高手,這樣厲害的人物,卻從未在江湖上聽聞。真是後生可畏,這武林卧虎藏龍,尚有絕世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