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層層枯黃的蘆葦蕩,鮮血順着飛蕩的蘆葦上,滴落在松軟的泥濘中,血腥味彌漫在四周的空氣裡。
蕭缙大口地喘着氣,虛弱蒼白的臉上更加慘白,他艱難地背着重傷昏迷的女子,一步一步踏在泥濘裡。
寒無衣渾身狼狽,手臂被狼群撕咬,生扯下了一塊鮮血淋漓的血肉,失血過多讓她重傷昏迷不省人事。
“寒無衣……你怎麼樣?……”
蕭缙将她小心地安置在了一個狹小的山洞裡,此時外面下起了磅礴地大雨,雨霧将山腰彌漫,看不清外面的一切。
蕭缙顧不得髒污,雙膝跪在山洞的地上,匍匐在洞口雙手捧接着順着山壁下來的雨水。
他顧不得自己幹裂的唇,便将那一捧水喂給了寒無衣。
寒無衣被水嗆到猛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地咳嗽都換來渾身撕裂的疼痛,身上多處傷口湧出殷紅的鮮血,随着一聲聲咳嗽産生的震動,鮮血也流得更加猛烈。
“走……别管我……”
寒無衣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便兀地嘔出一口鮮血,是黑色的,傷口處有毒。她虛弱艱難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物什,遞給了蕭缙道:“百曉生的人……會來,你先……”
“别說了!”蕭缙自顧自地打斷她,手裡忙着拆開了老鶴顔之前送他的金針和瓶瓶罐罐的藥膏。
“如今這樣,我就是想要獨自逃生也走不了多遠。”
說着他将寒無衣平放在地上,解開她身上的外袍,指間舉起了一枚細小的金針對準穴位紮了下去。
“沒用的,我身體我清楚……”
“大不了,死在一起。”蒼白的少年出乎意料地執着,他隐隐地壓下一口氣道:“這裡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也算一處埋骨之地。”
“你不報仇了?”寒無衣扯了一下嘴角。
“那你呢?”蕭缙反問道。
回答他的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水順着鬓邊滑落,濕冷的指尖極其蒼白,鮮血止不住的流下來,灰青色的衣衫浸潤成了一片滲人的鮮紅。
“我後悔……”
“後悔這一趟……”
“别說話了。”蕭缙打斷她。
撕開的衣料下,是一道極猙獰的創口,清理幹淨周圍的血迹後,仍讓人頭皮發麻,鮮紅的肌理向兩側翻開,鮮血汩汩地流出。
蕭缙持起金針三兩下起落,按照老鶴顔曾教過的手法,準确無誤地落在穴位處。一邊咬開瓶罐,将傷藥撒在了猙獰的傷口上。
她身上的傷口太多了,除了胸腹、肩胛,背部還有多處的創傷。
蕭缙明顯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體溫正逐漸下降,而擡頭看去時,寒無衣早就不知何時,頭歪落到了一邊。
就連,手裡的劍,也松開了……
“寒無衣!寒無衣……”
蕭缙心裡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顫微地伸出兩指,小心地伸出兩指試探地放在寒無衣的鼻尖。
連最後一絲綿薄的氣息,都消失了……
蕭缙頭腦嗡嗡,腦海中一片空白,跌坐在了地上。
他望着地上,散落着寒無衣方才交給他的,兩個用油紙包起來的東西。
一塊是問荊,一塊是鈎吻。
曠野裡,有幾道奔跑的身影,直到落腳在一座荒廢的廟裡,少年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晚風吹着破爛的窗戶,發出詭異吱吖的聲音。
“不會被他們追上來吧?”任芳菲渾身濕漉,身形狼狽,心裡卻害怕得厲害,緊緊攥起了柳元朗的衣角。
柳元朗緊緊抿着唇,沉默着一言不發。
“應該不會。”鶴沖天煩躁地甩了手上的水,對着柳元朗不滿道:“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年月!他武功不濟,如果真的遇到十方鬼,根本就沒有勝算!”
白子松和展一鴻各立左右,明顯支持鶴沖天的想法。
“還有簾月和笑語……”任芳菲着急地提醒道。
可站在中間的柳元朗卻心思飄忽,腦海裡出現的是當時船上寒無衣使出的那一招“太極運水功,指尖浩氣響。”
那分明是江城的招式,她怎麼可能會?
寒無衣?她到底是誰?
柳元朗忘不了幼年那一幕場景,柳浪山莊的後院裡,那漫天的海棠和梨花,粉白色紛紛揚揚地落下,美得簡直像是仙境一般。
女子明媚的笑容,和她身邊男子和煦爽朗的笑聲,男子運氣竟掀起了湖水裡的水,随着一聲指尖打響,那泓水像透明地綢緞一般覆蓋在花瓣之上,化作漫天細雨落了下來,小院裡的天空中,出現一道絢麗的彩虹……
“我要去找寒無衣!”柳元朗語氣堅定道,臉上帶着不容反駁的執拗。
“柳元朗!”拔劍聲響起,鶴沖天怒喝一聲,劍指柳元朗:“那年月呢?”
“年月有鶴老先生,不會有事的。”柳元朗解釋道,随後哀求地看向衆人:“我必須要找到寒無衣,問清楚到底是不是她!”
“我等不了一刻,我已經等了很多年了。”曾經年少無力救下的人,如今再一次出現,不論說什麼,他都必須要去見她!
“僅憑一招失傳的武功,你怎麼斷定就是她!”衆人知道柳元朗心裡的執念,但白子松還是勸道:“我們先找年月,随後再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