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成為一把刀!”
百曉生輕蔑一笑,你的功力不夠,血性不濟——
江輕眠盯着桌案前的一把輕巧的匕首,眼底閃過一絲遲疑。
但隻有一瞬間,一瞬間後,她便猝不及防拔了案前的匕首,沒有猶豫地往自己的肩胛處狠狠刺下去。
這一刀,沒有絲毫的留情,匕首直接貫穿了削瘦的肩膀。
她跪在地上,蒼白的臉上大顆汗珠流淌下來,忍痛忍得渾身顫抖,沒有開口一聲呻吟或呼痛,嘴唇咬破流出了鮮血。
百曉生縱然神色冷淡,眼底也劃過一絲驚訝。
他沒想到,曾經的嬌花栗子,竟然還真有江城所說的那一面。
他看着鮮血順着匕首滴落在青石磚上,肩膀胸膛更是暈染了大片的血迹。正是出神之際,便聽到江輕眠額上冷汗,疼得顫抖問道:“如此,可算血性”
“武功……我有辦法可以提升,邪魔外道,詭谲心法,我通通都可以……”
“走詭道,可是要被江湖得而誅之的,你可想清楚了。”百曉生眯着眼睛冷聲道。
“沒關系,原本我早就該……”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但是百曉生清楚。青魔手可不是一般的邪魔外道,百年前江湖的血雨腥風和重創,正是青魔手的那人引起的。
可誰又能想到,一個堂堂楓橋山莊,大俠江楓之女,竟然走上了一條邪魔歪路,江城作為她的師兄又怎麼不知,可即便如此,江城不一樣包庇着自己的師妹。
那可是江城啊……
屋中久久的沉默裡,一道冷淡的聲音終究打破沉寂。
“江姑娘,我再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為何要這樣選,我以為,做一朵嬌豔的花,更适合你。”
江輕眠擡眸看向他,眸裡的光長燃不滅。
“花無百日好,厭膩之時,便是我師兄身死之日。”
“可刀,隻要一日不斷,便能一直用下去。”
……
“從今以後,江輕眠已死。”
百曉生走出閣外,對着欄外秋風歎道:“涼風率已厲,遊子寒無衣。”
“以後,你就是寒無衣。”
此後,寒無衣一路血雨腥風,活在暗夜和風雪裡。
倒行逆施,走了太多捷徑提升内功心法,為了變強,和天機閣關押在噬水獄失蹤多年,絕迹江湖的武林高手交易,幫助他們完成人生最後的夙願,得到他們身上的功法内力。
百曉生覺得她愚蠢,可以直接奪走,根本沒必要交易,可她偏執拗地滿身傷從刁難的危機中厮殺出來,也要遵循着可笑的承諾。
還要滿身傷,被百曉生奴役去天南海北的尋找為江城解毒的藥物。
身體就像是一個容器,根本沒法吞噬太多的内力,功法路數中亦有相悖對沖,一次次的生死威脅中,都咬牙撐着過去。
百曉生冷笑地看着江輕眠逐漸成為真正的寒無衣,滿眼染上洗不掉的蒼涼和嚴霜。
他從來不覺得江輕眠多喜歡江城,也沒覺得寒無衣多深愛江城。
他見過真正深愛江城的女子,為了渺茫的生機,做了試毒的藥人,最後肌膚潰爛,全身像是秋裂的枯樹皮般,頭發爛落,體内體外毒素浸體,全身如活灼般疼痛難忍。
那姑娘,在最後還剩一月壽命時,離開了寒窖,走之前,她看江城的那一眼,至今都映在百曉生的腦海裡。
那才是,深愛江城的人。
可江輕眠,寒無衣,根本就不是。
她的内心就像是一把鈍刀,因為頓,所以不過易折,反而愚蠢和樸實的一次次試圖劈開命運的苦厄。
而救活江城不是多麼深愛,而是一種信念一樣,在她心裡紮根,成為她存活下去,厮殺下去的意念。
但總有人,不那麼配合。
寒無衣真正走火入魔的那天,在噬水獄中大開殺戒。
她交易的一個邪僧在事成之後,将自己的内力功法傳給寒無衣的中途後悔,生了歪念,反倒是想借寒無衣體内積壓的功法,來為自己所用,卻意外導緻寒無衣體内真氣亂竄,走火入魔。
百曉生及時趕到,用冰魄針封存了寒無衣的心脈,并調動她體内江城留下的純陽功法,來壓制那些亂竄相克的内力心法。
這才讓寒無衣,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
但冰魄針的代價也是極大的,寒無衣就像是一個不停往裡裝東西的容器,随着塞的東西相克和混亂,容器逐漸開裂,呈現着爆破的威脅。
七根冰魄針,若是隻拔兩三根,黑線蔓延在脖頸處倒還不至于喪失理智。
但若是都拔盡,寒無衣便會成為令江湖威風喪膽的魔頭,而最後嗜殺成性的她也會随之慘死。
她體内的十幾道相克的真氣,既是壓制青魔手魔功心法的辦法,也能将成魔的她置于死地。
那些年,她穿梭在黑暗裡,屍骸與血影,一次次被人砍殺,血肉翻出來,令人頭皮發麻,恐怖作嘔。
有被人一劍挑破過手筋腳筋。
也有被刀劍刺穿過胸膛、小腹、肋部。
每一次,當她以為最痛苦的是瀕臨死亡的刀劍時,在後來在天機閣的藥寮救活來,才知道活着喘的每一口氣,都讓她無數次經曆了死亡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