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風和少城主的屍體不在其中,現在是生是死尚且不知!
少主的計劃全盤被打亂,冀州那邊估計要來探查,該找到的東西沒找到,該毀屍滅迹的文書痕迹沒毀掉。
現在六座城池的使者,圍着季戡吵吵囔囔地要讨說法。自家的城主來參加榴花大會,結果一具屍體擡回去,算怎麼回事!
季戡正頭疼無比的時候,一個侍衛又急匆匆跑過來禀報:
“老夫人在城主府的佛堂暴斃身亡了!”
季戡額上的青筋隐隐暴出,望着天際上的硝煙,無力地吐了一口氣……
二十七年前,榴花城城北巷的路破破爛爛的,沐春風卻記得那天的晚霞美得很好看。
有一個少女爬到牆上摘石榴花,卻意外看到牆下的蹲着一個少年。
少年瘦瘦的,渾身破破爛爛,像是被毆打了一頓,臉上還有一些淤青。
“我叫沐春風。”
少女坐在牆頭,露出豔麗的紅裙,笑起來眼眸彎成新月,露出來的光像是星星。
“我叫,曉詩書。”
少年沉悶,眉眼染着些許風霜。
後來,沐春風從河邊浣洗婦人那裡,聽到這個少年的身世了。
他家原本是城東商賈大戶,後來家道中落,父親是個賭徒,在賭場被人下套輸光了家産,後來又因為殺人犯了事,母親懸梁自盡了,留下他一個少年厮混在窮巷子中長大。
小小少年,受盡冷眼,稍微風吹草動,就像一隻受到驚吓的困獸。
後來,他被镖局的師傅收留,學了武功,走南闖北見了很多市面後,他給自己取名叫曉詩書。
沐春風覺得他很不一般,在别的少年還在學堂晃着腦袋背不會書時,他已經在江湖上見到了很多書裡的風景和道理。
兩人常常在午後的巷子裡,石榴樹下乘涼聊天,少女望着少年幹淨的面龐,問道:
“曉詩書,你以後想做什麼樣的人?”
少年認真道:“遊俠,我想遊曆江湖,看一看世間究竟有多大。”
少女望了望,遠處的藍天白雲,近處的石榴花,眉眼緩緩低落了下來。
是啊,她知道曉詩書為了離開,已經付出了很多年的努力,城裡普通人家一月攢下200錢,便是鄰裡羨慕的存在了,曉詩書一直在等一個機會,攢夠了資金就可以遠行。
镖局的前輩為他通了門路,可以以大門派弟子的身份,參加三年一次的武陵盟,隻要勝出,少年就可以揚名,可以立萬。他們都說曉詩書會很有前途。
有家傳的寶劍,一匹良駒,三兩黃金,曉詩書就可以實現他浪迹天涯的少年夢。
“你呢?”少年突然問她。
少女一愣,然後若無其事道:“我嘛,我娘說等我再大點,就送我去繡莊學門手藝。”
“然後……再找個好人家嫁了,最好夫家家境殷實,免我眉眼滄桑。”
沐春風的娘親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吃夠了錢财的苦頭,活得面相尖酸刻薄,因此在給女兒的婚事上付出了很多心血,最擔心她走上自己的老路。
少女不高興地拖着腮幫子,悶悶道:“等我嫁過去了,我就要當一個成熟的婦人,要洗衣服做飯,要縫衣服洗羹碗,還要替他生孩子,還要照顧小孩長大,伺候他們一家老小。”
“人這一生麼,忽悠一下就過去了,可是這樣想想,每一天都好痛苦。”
少年歪頭笑道:“嫁給誰,你不都要這樣過日子。”
少女也歪頭,看向少年的眼裡閃着細碎光芒,她道:“那不一樣呀!”
“嫁給喜歡的人,每天日子都過的很開心!”
“我願意當一個成熟的婦人幫他分擔炒米油鹽的擔子,我願意給他做好看的衣服出門,願意等他晚上一起吃飯。我也願意和他生育一個我們的孩子,然後做一對幸福的父母。”
“喜歡的,就能心甘情願。”
巷子裡吹來一陣風,石榴花搖落,吹落沐春風和曉詩書滿頭豔紅的花瓣。
少女望着遠方,她心裡咚咚地跳動着,在等着少年的回話。
直到風停了,少年都一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