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窗邊的幕布被重新拉開,外面的暖陽瀉了進來,照亮了大堂,也照亮了雅間的廂房。
寒無衣被光刺的一瞬間睜不開眼睛,恍惚中,又從那無法掙紮瀕臨窒息的黑暗裡,重新被拉回了熾烈亮堂的人間。
當她回頭時,便愣住了,她看到沐夫人臉上滑落的淚痕和眼中噙着的淚珠,眼底有着濃烈化散不開的悲戚和蒼涼,觸目驚心。
外面的喝彩聲如浪潮般響起,廂房裡卻寂靜無聲。過了一會,沐夫人擡起袖子輕輕擦拭了眼淚,姿态很溫婉優雅。
“見笑了。”沐夫人揚起一個笑容道:“寒姑娘,我再送你最後一份禮物。”
“聽說你找它很久了。”
馬車裡,沐夫人遞來一個紫色烏木盒子,寒無衣皺眉打開,便見裡面裝得是一株草藥。
是鈎吻,老鶴顔說過,它可配合“落雁沙”入藥解毒。
“你想要什麼?”
寒無衣目光凝上戒備,平白無故相贈珍貴得草藥,必然要付出昂貴的代價。
縱然今日交心談了幾句,但寒無衣自問天下沒有便宜的事。
沐夫人笑着看她,但目光深處又帶着幾分心疼與無奈。這種感覺讓寒無衣熟悉又讨厭。
“寒姑娘,如果我真的有什麼目的,那我便希望你……”
“願有所償,故人能歸。”
寒無衣眸光一閃。
寒無衣一直覺得這位沐夫人雖看起來矜貴端莊,婉婉有禮,但她的心思深不可測。
“那夫人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沐夫人伸出了膚如凝脂的玉指,掀起簾子的一角,剛好可以看到街道百姓院裡枝繁葉茂的石榴樹,家家都如此,那一片綠意帶着橙紅色的花苞,探出了牆頭,在風中微微搖晃。
夕霞落在城牆上,一束溫暖的光,照進了簾子裡,打在了沐夫人露出的半張臉上。
沐夫人的眉眼舒展,整個人都散發一種溫柔的光,她嘴角抑不住的翹起,溢出了的笑容,讓寒無衣能感受到她真心的愉悅。
“石榴花終于要開了,我等了……”
“很多年……”
她眼角忽然有一行清淚滑落,眼角笑意疊出了一些細微褶子。
寒無衣想起了她的母親,那個總是笑意盈盈,寵溺目光看着她的美婦人。
傍晚,馬車進了城南的巷子裡,婢女拿着一個包裹跟着寒無衣身後。
“姑娘,這衣服是夫人送給您的。”
“夫人說,涼風率已厲,遊子寒無衣。可如今這榴花城,春風日暖,豈能無衣。”
傍晚的巷子裡還帶着幾分紫粉色的霞光,寒無衣冰封的内心,像被什麼東西蓦地砸中,撕開了一個口子,絲絲的溫暖滲透了進去。
寒無衣指尖一緊,眉間的蕭瑟忽然松開,回頭看向那處深陷在黑暗裡的馬車。
沐春風笑得像極了寒無衣記憶深處的那位溫柔的美婦人。
“寒姑娘,我來送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