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再這麼作踐自己,還能活幾年呐!”
老鶴顔痛心疾首的罵聲回蕩在耳邊,寒無衣吐出一口血水,渾身像是洩了勁的筏子。
“活着,不都是為了死。”月色下的寒無衣低眸,淡淡道:“若有那一天。”
“我,也算解脫了。”
“嘶——”寒無衣肩膀上傳來一陣刺痛。
老鶴顔狠狠紮了她一針,哼道:“生為醫者,最讨厭一心求死的病人!這麼想死,剛才别求着我救你啊!”
寒無衣苦笑,難得示弱幾分道:“我現在,還不能死。”
老鶴顔拔掉一根根帶着毒血的金針,鼻子哼哼道:“寒姑娘,老朽是神醫但不是活菩薩,向來不做虧本買賣。”
寒無衣熟知老鶴顔的習性,淡淡道:“嗯,我知道。這次你想要什麼?”
老鶴顔一笑,道:“放心,這次很簡單,不需要你幫我找藥,也不用偷百曉生的藥方子。”
寒無衣也忍不住疑惑了起來,那還能是什麼?
“教我們武功!!”
翌日清晨林子裡,少年們一臉驚悚地看着寒無衣,對方竟然冷不防地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寒無衣雙手環胸抱着劍,皺眉一臉不耐煩模樣。
愛學不學,她哪裡有時間陪一群孩子練劍,若不是老鶴顔拿着她的秘密威脅……
“你要教我們什麼武功?”白子松溫和開口。
“那要先探探你們的水平和路數。”寒無衣終于不再慵懶,看着他們正經道。
“怎麼探?”
“一起上吧。”
寒無衣話講得很随意,讓少年們的面色有些不樂意。
“喂!寒無衣,我知道你很厲害,但也不能這樣羞辱我們!”柳元朗怒氣沖沖道。
寒無衣面無表情“哦”了一聲,淡淡道:“那就拿出本事,讓我高看一眼。”
竹林裡,一片刀光劍影。
不知過了多久,林子的落葉終于消停下來。
展一鴻方才一劍青光,如雲霄劃開白雲,可速度慢了半拍,隻将寒無衣挽起的木簪擊落。
如瀑的青絲洩下,讓寒無衣冷漠的容顔上,襯了一抹冷冷豔。
可少年全然不在意這些,而是喜呼這一劍的驚豔。
“阿展,你做得真棒,給她顔色瞧瞧,以後定然對我們高看一眼了!“柳元朗不吝啬地贊道。
展一鴻的臉色并不好,皺眉道:“她隻用了三分力。“
少年人驚愕地張了嘴巴,展一鴻繼續打擊道:“而且身上帶着重傷。“
少年人臉色黑沉了起來。
老女人!變态!倚老欺人!太不尊重人了!
寒無衣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少年在心裡罵了很多遍,她隻是将頭發綁起來,然後撣了撣衣擺。
淡淡道兩字:“繼續。”
不遠處,蕭缙突然從馬車裡下來,走到了老鶴顔的身邊,望着遠處那六人在林子裡打鬥的身影,眼裡有些看不懂的傷感。
若不是,這樣一副慘軀弱體,他何嘗不能像那群少年,肆意灑脫,劍氣飛舞。
人生,總是會各有各的命,各有各的路。
“想不到,寒姑娘竟然願意親自教他們武功。”蕭缙帶着輕微的笑意,開口道。
老鶴顔捋着胡子,打探了一眼蕭缙的态度,發覺過去這麼多天,他似乎并沒有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對寒無衣有記恨和排斥。
“說起來,她也不算年紀多大,卻整日比我一個老頭子還苦大仇深。少年人嘛,身上的意氣最容易感染一個人。”
蕭缙側頭笑道:“鶴老先生,對寒姑娘很用心。”
老鶴顔的鼻子又哼哼起來,埋怨道:“她可不領情。”
說起這個,他就又想起溪邊的那天晚上……
“寒姑娘,捷徑走多了,容易變成邪魔歪道。“
“知道我是邪魔外道,還敢讓我教他們武功。”
老鶴顔長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道:“寒姑娘,人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何必執拗于過去……“
“多接觸接觸那些孩子,你會找到初心的——“
“夠了!“寒無衣眉眼一冷,道:”這是最後一次。“
寒無衣披上那身劃有劍痕的黑衣,濕漉漉的頭發披在身後滴着水。
“我最讨厭别人自以為是的關心,老鶴顔,你不知我來路,又有何資格對我說教!”
說完,她便頭不回的離開了,剩下老鶴顔一人在溪水邊,眉眼無奈的搖頭。
也罷,人生,總是各有各的命。
有的人良駒寶劍,珍馐錦衣,一路遇到的最大磨難,也不過是淺灘與短棘
有的人路遙馬瘦,短褐粗衣,萬裡風雨千仞寒壁,苦厄纏身一路殺機。
幸好,她的一把劍,足夠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