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魚心想,這不就是讓那高僧的後世弟子在朝廷的左右之下找人去治理西域麼,那俗世之物想必就是在皇室的手中,人在西域那邊,東西在皇室那邊,這樣合二為一就是解開謎底的鑰匙。
沈克問:“這一人一物說來容易,可是該如何去尋呢?”
玄時淡笑,“人,已經在你們面前了。”
兩人訝異。
他道:“隻要這本經書現世,其中提到的高僧一脈便會天下盡知,而我正是那高僧第三十七代弟子,而那東西···或許公主會知道在哪裡。”
李昭魚皺眉,“我?”
說罷她忽地心驚,視線緩緩下移,她手心捏上腰間的東西,咽了咽口水,又擡眼輕聲問:“是什麼東西?”
玄時答:“是一枚玉蟬,就在皇宮中,在前朝覆滅的時候不見了蹤影,佛子轉世的那些傳書都付之一炬,現如今也隻有西域一些小國和邊境有一些口口相傳的隻言片語罷了。”
李昭魚在聽見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愣住了,她想,果然如此,竟然這樣巧。
她和沈克對視一眼,李昭魚把玉蟬輕輕地放在了茶桌上,玄時笑說:“看來萬事皆有緣法,天不語,卻自有言。”
窗外搖晃着樹影,木葉疏疏落落,屋内一時間寂靜,李昭魚心間如同壓着喘不過氣的巨石,亂麻一樣,一直探尋的經書的秘密竟然就在眼前,可是她要怎麼做呢?這真相來得太突然,甚至有些後悔知道了這件事情,她隐隐感覺到,這件事情實在是非同小可,她攥着袖子,看着那浮在杯中的茶葉,竟想到了賀渾。
李昭魚再次擡眼看向了玄時,這一次,她看到了别的東西,那是在辯經那日居于高台之上看到的不一樣的東西,他眉間的超凡其實隐着此間紅塵,那實在是很難發現的一件事情,但李昭魚心間便是有了這樣一種感覺。
玄時看着李昭魚,為她說了她沒有想好的話,“隻要你有能力可以讓這本經書現世,到那時候佛子轉世的傳言再起,你想讓誰成為百姓供奉的佛子,誰就會是轉世的佛子。”
李昭魚摩挲着的玉蟬,這實在是···兵不血刃的‘兵符’。
她想了片刻,卻問玄時:“你想要什麼?”
玄時淡笑,“我半生弘揚佛法,從十二歲就在西域,十五年揚名,佛說轉世,可我隻看到今生之苦,世事艱難,師父勸我放下,可我放不下,這世上沒有人能比我記得更多的經書,能解更多的佛語,可我自己也問自己,真的有神佛嗎?我無法面對師父的佛性教誨,若是隻袖手旁觀,無顔面對自己。”
沈克看着他,喃喃地說道:“入世出世原來不過一語。”
這話太玄,但是玄時卻說:“姑娘是有佛緣的人。”
李昭魚不知說什麼,她想,這經書的事情非同小可,隻要起了那傳說,賀渾一定會徹查下去,他那一關是一定要過的,可是到底要怎麼過呢,這不是件小事,李昭魚雖然在賀渾那裡已經取得了足夠的信任,可是她再參議涼州事務那也不過是一些面上的功夫,說到底兵權還在他手上,若是有朝一日他厭了,或者李昭魚觸動到了他真正的利益,那怕是也會灰飛煙滅。
若是任由那轉世的傳言起來,那就是像前朝一樣,是兩方共治的局面,李昭魚會真正撕開涼州的口子,奪得另一種形式上的權力,這将會危及賀渾手上攥着的東西,他怎麼可能會同意這件事呢?
李昭魚忽地一驚,那經書的下半部賀渾手裡是有的,玉蟬他也見過,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他到底在盤算什麼?
難道是覺得這兩樣東西都在他手心裡,不需要過于擔心?但是這就造成了一種局面,那就是隻要佛子的傳言起來,隻要玄時‘現身’,那賀渾隻需要搶過她手上的玉蟬就會掌握所有局面,若是不現身,那也就罷了。
無論怎麼他都是穩坐高台,不需要擔心。
這人實在是走一步,看三步,心機深沉,李昭魚心想。
玄時看她沉思,隻是道:“我雖在佛寺,可也感知到天下将亂了,求來生的人越多,信佛的人越多,便越是說明他們感受到了今生的苦,公主殿下且考量周全,我願盡綿薄之力。”
李昭魚沉吟許久,隻是輕聲道:“多謝大師。”
她收起那玉蟬,隻覺手心發燙。
該如何說服賀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