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渾出去的時候賈威正在外面等候,他看見賀渾,梗着的脖子微微低下,俯身行禮稱了句賀都護,然而賀渾卻隻是淡淡應聲,從他旁邊直接過去了。
賈威咬牙,微微偏頭露出陰恻的目光。
他見賀渾行禮還算規矩,但是對着李昭魚卻不那麼恭敬了。
大喇喇地坐到了下邊,崔引誅在一旁給李昭魚磨墨,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收回。
賈威笑着道:“四公主好風光啊,在這涼州還算安穩?”
李昭魚寫完最後一筆,收了筆,在他話音涼透了之後才開口,“表兄還是被推到涼州來了,心裡怕呢吧?”
賈威登時站起來,“你!”
李昭魚擡擡手,崔引誅便出去了,賈威側目瞧了一眼。
李昭魚走下來,寬闊的漆木地闆擦得很幹淨,映着兩個離得很近的人影,賈威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隻覺得這不聲不響的掃把星在涼州待得竟然也露出一點鋒芒,看着讓人心裡發寒。
他哼了一聲,“四公主來涼州沒多久就忘了皇後娘娘的教誨了嗎?”
這是要拿皇後壓她?
李昭魚輕笑,伸手給他倒了一杯茶,“自然是不敢忘,隻是我倒是好奇,表兄是奉了皇後的命還是奉了賈太尉的命令來涼州的?”
賈威的一雙眼閃着些不加掩飾的防備之意,“四公主這話是何意,難不成是學了涼州的野蠻狂悖,竟挑撥我父親和姑母的關系?”
李昭魚輕搖頭,跟蠢人說話實在是費勁。
她隻好耐心一點,看着他輕笑,“表兄坐。”
賈威随她坐下,一身湖藍綢衣瞧着矜貴,隻是這氣度還差了半分,連件衣裳都撐不起來。
賈威冷笑,“皇後娘娘讓我來問公主殿下一句,是不是忘了當初離宮時候的告誡和約定?”
李昭魚不搭這話,而是看着他說:“表兄到涼州是踩着我這條船來的,怎麼還要來威脅我呢?”
賈威拂了拂衣袍,“四公主何意?這是要背叛皇後娘娘?你可别忘了重華宮裡還住着你母妃呢?還是四公主終于想通了,活明白了,隻顧自己的生,不顧至親的死活了?”
李昭魚握着玉蟬的手指泛白,日光将她的眸透成了琥珀色,但又泛着一點冷。
但賈威擡眼時候隻看見一張笑意盈盈的臉,李昭魚的聲音輕柔又溫和,“說什麼背叛不背叛,我是母後養大的,不管母後要我做什麼我自然都是不敢悖逆的,但是你也看到了,那賀渾可是好相與的?不過是在外人面前給我一個公主的體面罷了,關起門來是我低聲下氣的忍耐,眼下不是我要不要背叛母後,而是我隻能勉力求生罷了,指望我能做什麼呢?”
這話聽着就有些推诿之意了,明晃晃的。
賈威看着她,“果然是白眼狼啊,生母恩不記,養母恩不報,大晉是你李氏皇族的家,你也要棄了不成?要在這蠻荒的邊境做你的涼州夫人?簡直是可笑!”
李昭魚啜了一口茶,開口道:“表兄先别生氣,我自然是會想盡辦法護住你和王大人在涼州安穩,也會盡力相助,我隻是告訴你我處境罷了,若是你遣我跟賀渾要星星要月亮怕是不能。”
賈威皺眉,“你糊弄誰呢?如今滿涼州哪裡不是你四公主和賀葉護的恩愛故事,你當京都的眼線在這裡是吃幹飯的?”
李昭魚無奈,“做做樣子罷了,若是耳聽的消息這樣靠得住,也不必派你前來了,我說的對吧。”
賈威不語,他确實是在京都聽見了這些風言風語,自己心裡也是将信将疑,賈太尉不想放過這個口子,派了他前來探聽消息,若是真的,那大有可為,若是假的···
李昭魚看着他的眼神,又道:“賈家子侄這樣多,表兄前來探探路也是賈太尉對你的信任,若是真的有機會那豈不是一步登天的好機會。”
若是沒有機會那就是他爹推他來送死呢。
李昭魚挑撥的恰到好處。
賈威一時沉默,“既如此我還能信你什麼?你在涼州也不能有什麼作為。”
李昭魚輕笑,“表兄莫急啊,我如今雖然在賀渾面前說不上什麼話,但我畢竟是他的夫人,是大晉的公主,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有可圖之機,況且隻要我在這裡定然能保表兄周全,你畢竟是叫母後一聲姑母,我在母後膝下多年,我們自是一家人。”
她說着,把那位将要涼的茶推了過去,“母後交代給我的事情我自會跟母後有個交代,隻是表兄也看到了,我的日子也确實不好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