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章被死死地抱住，李昭魚整個人都擋在了他面前，眼睛緊閉，整個身體僵硬地緊繃着。

她在這亂世，除了公主的虛名一無所有，沒有一點用武之地，天煞孤星也好，克人克己也罷，她不想讓保護她的人為她去死，絕不能！若是真的要死，那就她來吧，她的命也沒有比旁人高貴，也沒有旁人有用，阿章的功夫那麼好，起碼可以逃走，他可以活下去的。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出現，當啷一聲劍掉在了地上。

李昭魚被一雙手扯了過去，她轉頭看見了一雙熟悉的眉眼，但是那眼神中的怒意已經滔天，似乎是要把她撕碎了，李昭魚隻看了一眼就偏頭躲閃，所以也沒有看見怒氣下面隐忍着别的情緒。

李昭魚死命地掙紮着，“放開我！你要殺就殺！本公主不怕你！不要牽連旁人！”

她拳打腳踢，賀渾的眼神幾乎泣血，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賀渾的手捋着她的後頸，安撫着說：“沒事了。”

李昭魚整個人都蒙住了。

賀渾是在寬慰她？

那後背的手寬大輕柔，按着她的後背貼近他的身軀，堅實有力，李昭魚心思流轉，但是全都是不解，慢慢地平息下來，她掙脫開賀渾，“你不是來殺我的嗎？”

賀渾咬牙，“我什麼時候說我要殺你了？你信旁人的話也不信我！你以為叫你逃走的蘇十三是要救你？你以為帶你來且善的那個番邦人是要救你？李昭魚，你看清楚了，能救你的隻有我！”

他提到庫裡希，李昭魚垂下目光，“他人呢？”

楊敢朝着後面使了個眼色。

寺門大開，近衛壓一個人進來，庫裡希看見了李昭魚安然無恙，緩緩地跪在了她的腳邊，臉上也露出了後怕的神情，李昭魚掙脫了賀渾，走過去，一步一步。

她站在庫裡希面前，眼睛紅着，“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信你嗎？”

“因為你告訴我活着比什麼都重要，我沒想到跟我說這句話的人送我去死。”

庫裡希叩頭，“你可以殺了我，貴人。”

李昭魚目光觸到那些倒下的僧人，她問：“你的女兒就是死在了這裡？”

庫裡希說是。

李昭魚說：“你走吧。”

庫裡希泣不成聲，他還是在讓李昭魚殺了他，但是李昭魚卻轉身了，她看着賀渾，暫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她說放了他吧，賀渾根本不在意這個人的命是死是活，他看了一眼楊敢微擡下巴，楊敢把人扔了出去。

庫裡希嗚咽的哭聲在身後響起，越來越遠。

李昭魚站在阿章前面，“他救了我，讓他在我身邊跟着吧。”

賀渾咬牙，一時沒有說話，想到李昭魚剛剛不顧生死地擋在這人面前就恨不得真的殺了他，但他此刻不想讓李昭魚覺得不高興，就說：“既然救了你就賞他金銀錢帛，這裡是他久居之地，跟着你怕是不習慣。”

他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陰恻恻地看了一眼那男孩，任誰都會在他這眼神中感受到威脅的意思，也會知難而退，那把大傘已經妥帖地收到背上綁好，他面無表情，咽了咽口水，從賀渾的注視下移開視線，看着李昭魚，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所有人都聽見了。

“我要跟着你。”

賀渾下颌繃着，目光如狼，又在李昭魚轉過來的時候恢複如常，李昭魚也不敢對他發号施令或者怎樣，畢竟她現在也沒明白為什麼賀渾竟不是來殺而是來救她的，她能暫時裝糊塗，但是也不敢太過分。

所以聲音還算溫柔，商量的語氣，“既然他願意，就讓她跟着我吧。”

賀渾沒說話，但是看神情似乎是默認了。

火光沖天，東昭寺在一夜之間幹幹淨淨，隻剩下了漆黑零落的木頭架子，那些猙獰的羅漢和金身的佛像都傾頹倒塌，整個且善已經風聲鶴唳，且善國王聽說找到人的時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但是這一口氣松下去了就沒上來，當日就薨逝在王宮裡，原本最無望繼承王位的且善三王子被推上了王位。

他是從涼州回來，身上擔着大晉的太子給的官職，又是賀渾親自帶回來的，沒有人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