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宅院裡的事情瞞不住,自然也都對蘭華有所耳聞,樓甯心思細密,隻把她稱作是院裡的人。
達奚憐哼笑,“咱們涼州哪來那麼多規矩,公主嫁來涼州就得習慣,我們沒有京都那些個嫡庶尊卑,隻要是大哥哥喜歡,叫上來喝杯茶又怎麼?”
樓甯皺眉,隻覺得達奚憐這樣子有些不太對,之前知道達奚夫人有心思把蘭華送到葉護府的時候可沒少找茬欺負人,要不是達奚夫人護着可就沒命了,如今這樣子倒像是改了性子,更何況她非要這個時候把蘭華叫上來幹什麼,她又不可能當着賀渾的面欺負蘭華出氣,這裡是葉護府,她還沒這個本事和膽量。
所以樓甯看了眼樓緩,眼神示意。
樓緩反應過來時候,卻晚了一步,李昭魚開口了。
她攏了攏寬袖,看了眼賀渾,十分傷心的模樣,“既然大公子喜歡,那就請蘭華姑娘過來喝杯茶吧。”
賀渾将李昭魚那副可憐樣子收入眼簾,一時看不清她搞什麼花樣,難道真的是因為害怕自己而忍讓到了這個地步。
賀渾看她輕皺的鼻尖,放下茶碗,淡淡看了一眼達奚憐,那眼神幾乎是讓座上的人都呼吸微滞,略略低下了頭,就連樓緩都沒了打哈哈的膽量,樓甯身旁的蘇辭漢往自己夫人身後躲了躲。
賀渾壓着驚濤駭浪的威儀,隻需要釋放一點就足夠駭人。
達奚憐也不敢說話了,她本料想李昭魚會想盡辦法阻攔,但是沒有想到阻力來自于賀渾,那眼神似乎沒有收回去的打算,外頭的楊柳晃着斑駁的影,春風在亭外止步,被那凝滞的看不見的風浪阻開。
這茶,越喝越渴了。
李昭魚皺眉,她也沒想到會這樣,按照計劃她本就需要順着達奚憐的意思去請蘭華,可是賀渾這個樣子她反倒不好勸了,隻要她再多說一句,賀渾一定會在事後起疑。
達奚雙看了眼李昭魚,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她眼神轉向樓緩,可樓緩沒有明白那面具後面的眼睛想要說什麼,隻是在那眼神中怔住了片刻。
達奚雙歎氣,移開目光,聲音沉穩,“這位蘭華姑娘之前就是侍奉姑母那位吧,姑母回家時常誇呢,隻是我少走動,不若借着今天見見吧。”
達奚憐微微面露疑色。
樓緩會意,就順着話音,“啊···是啊,公主這宴席辦得雅俗共賞,沒有那麼多規矩壓人,既然那女子侍奉達奚夫人有功,來喝杯茶也沒事。”
這話牽強,涼州再沒規矩,蘭華過來了也隻有拜見衆人的份,沒有喝茶的道理。
賀渾眼神的威壓被沖淡一點,李昭魚也借着話音,“是呢,派人去請吧。”
曲景站在後面看見了賀渾的神色,知道那意思是默許,便轉身親自去請人了。
達奚憐看向了李昭魚,卻發現對方也在看着她,這眼神?和那日她被賀渾帶走時候轉頭留給她的一樣。
她後知後覺地有些疑惑,拿起茶碗的手也有不自覺發抖,但很快就變成了憤怒,對自己的憤怒,她竟然被一個一事無成隻會倚靠男人的公主吓到?這公主也是找死,竟敢一次次挑釁自己,今日一定會讓她徹底被賀渾厭惡。
那古蘭經是珍稀古籍,涼州得道高僧在幾十年前送給了張家,準确說是送給了賀渾的母親,李昭魚竟敢讓蘭華去偷,這簡直是膽大包天!自尋死路!
她不僅膽大包天還愚蠢無比,她忘了蘭華是誰的人?
所以當蘭華來信告知李昭魚讓她趁着宴席防守松懈為自己盜取古蘭經時,達奚憐幾乎是欣喜若狂,她授意蘭華要一直躲在天阙閣,手裡一定要拿着古蘭經等有人去請她,等着‘被發現’。
隻要她把一切推到李昭魚身上,不,本來就是李昭魚讓她這樣做的,達奚憐向她保證一定會保下她的命,蘭華對達奚憐畏懼,她不敢不聽達奚憐的話,況且自己的弟弟還在軍營中,歸達奚家統轄。
這一次,李昭魚沒有那麼好運氣了,她耍小聰明賀渾或許會看在她公主的面子上忍讓,但是她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了賀渾母親收藏的古籍身上,這就是自尋死路,賀渾的性子最不喜歡被人欺騙隐瞞,這誰都知道,可惜李昭魚太蠢了,竟然敢行此險招。
片刻後,曲景回來,他步履匆忙,湊到賀渾耳邊說了什麼,賀渾輕輕皺眉,曲景渾身一凜,又輕聲道:“人就在天阙閣,請大公子示下。”
那宴席上正酒酣耳熱,曲廊席座上不知是誰朝着花間亭望了一眼,疑惑地嗯了一聲,看見那座上的幾個人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