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華收回賀渾身上的目光,在轉頭的瞬間就收起了失望的神色,臉上的笑容很得體,看着李昭魚,連聲音也婉轉動聽,“奴婢願意侍候公主殿下,萬請公主收容。”
李昭魚心想我哪敢收留你,這麼個人說是婢女也不合适,說是侍妾···李昭魚暫時摸不清賀渾的心思,也不敢做他的主,隻好看着曲景,“給這位姑娘安排個屋子吧,長輩送來的人不敢怠慢,我初到涼州,還有很多事要請教蘭華姑娘。”
這樣的安排也算是進退有度了,曲景應聲。
李昭魚也實在是累了,她回到院子裡,關上門的時候才真的放松下來,李昭魚忙拽着文竹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事?那個達奚夫人為難你了?”
文竹搖頭,“沒有,她們隻是不讓我出府,沒有為難我,公主,是文竹沒有用,總是拖累你,你有危險的時候我也不能在你身邊,還讓你去救我。”
李昭魚在看見文竹的眼淚時也出現了一絲難過的神情,她揉着文竹的腦袋,“無用是為大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在深宮裡一起這麼多年,你不需要有用,隻需要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文竹點頭時,眼眶裡蓄着的淚水落下來。
李昭魚歎氣時心想,自己何嘗不是沒什麼用,這亂世,不容許人有尊嚴地活着。
深秋的落日帶着凄涼,不經意間樹枝就變得光秃秃了,寒風引來初冬,悄無聲息就落了雪,李昭魚一連兩個多月都沒有看見賀渾,不過她也沒閑着,把自己的嫁妝單子理了,還有皇宮裡帶來的許多東西安置了,最重要的是那些經書,李昭魚需要在涼州找個地方妥善安置,最後她給沈克去信,說了自己的近況,又詢問來涼州的日子,卻久久沒有收到回信。
梓桐院内安安靜靜,卻不知道這府上已經滿是閑言碎語了。
賀渾從來沒有踏進過梓桐院一步,也沒有召這位夫人前去鶴鳴院,新婚燕爾卻冷淡如此,看來這位公主雖然貌美也不得大公子的青睐,不過也是,大公子也不是好色人,這麼多年也沒有一個人侍候在側。
不過還有傳言說,那位從指揮使府内來的蘭華姑娘不一般,和大公子幼時便認識,聽說她生母是大公子母親的貼身婢女,大公子在賀府的時候便對這位蘭華姑娘很好,現在來到府上也是大公子的意思。
沒看見雖然是奴婢但是卻穿着不一般麼,自己住在臨近梓桐院東邊的院子裡,還有一個婢女侍候着,看來将來是要擡為妾室的。
屋内的炭火燃着,賀渾一身常服,幾案上的軍務已經快看完了,楊敢從外面回來,進屋的時候拍了拍身上的雪,賀渾也沒擡眼,楊敢湊到跟前,又抱了一摞文書壓在案頭上,賀渾擰眉,楊敢迎着他的目光險些手抖,顫顫巍巍開口:“年關将近,事情多,樓大公子說還是要按規矩給您過目的。”
“梓桐院沒有動靜?”賀渾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怎麼想起了那張楚楚可憐的臉,雖明知她是裝的。
“您說夫人嗎?”楊敢不知道賀渾怎麼忽然就轉了話頭,隻老老實實回答:“夫人最近在院子裡沒有出門,聽人來報,整日裡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書寫字,送去的藥也按時吃了,傷估計好得差不多了。”
正說着呢,外頭就有人來報了,梓桐院的人求見。
賀渾挑眉,沒說話,隻是拿起來一個軍報看着,楊敢看了一眼上頭坐着的人,又看着下面傳報的人,自己在中間,也不知怎的,就說:“進來吧。”
而後有些心虛地看着賀渾,看見賀渾沒說什麼才松了口氣。
“奴婢拜見大公子。”
賀渾聽見聲音才放下軍報,向下望過去,誰知這人竟是蘭華,她被安排在梓桐院後面的一個偏院,自己給自己的名義是侍候公主殿下,也确實算是梓桐院的人。
蘭華擡起頭,一雙眼睛秋水一般,“大公子,這是奴婢做的藥膳,冬日裡用最養身體了。”
賀渾看着這張臉的眼神十分冷淡,也沒有應聲,蘭華有些緊張,一把嗓子柔得像水,“大公子的膝蓋冬日裡會疼嗎?”
賀渾似乎想起來這人是誰了。
賀渾還有一個弟弟叫賀良,比他小四歲,小小年紀被她那個娘寵壞了,府裡的婢女都逃不過他魔掌,不過十五歲的年紀,為人卻狠毒兇殘,那些婢女被他拖進房間裡,慘叫的聲音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賀絡孤也訓斥過幾次,可是被賀良那個娘耳邊風給吹軟了,也就沒有真的狠下心來管教過。
後來,賀渾弄死了他。
蘭華在被賀良堵在後山的時候,正好賀渾那日回府,他經過,蘭華哭喊着跪下來求賀渾救命,說自己是曹阿姆的女兒,賀渾記得這個阿姆,是母親從張府帶過來的奴婢,可其實賀渾年幼時他母親就已經死了,他甚至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了,更遑論那些底下的人,但不管是不是曹阿姆的女兒,賀渾都沒想坐視不理。
賀良知道自己的老子一向不喜歡賀渾,所以面上笑嘻嘻地叫着大哥,嘴上卻十分不恭敬,說了些什麼賀渾不記得了,隻記得自己按着他的腦袋,撞在假山上,賀良掙紮着拿出自己的匕首紮向賀渾,賀渾被他胡亂砍到了膝蓋。
但是賀渾沒有住手,賀良的娘過來的時候賀良已經咽氣了,她瘋了一樣朝賀渾撲過去,但是卻被賀渾撿起來那把匕首一刀緻命。
他看着那兩具屍體,冷冷道:“賀府誰若是再敢有此等行事,我送他去見閻王。”
賀絡孤回來時候險些氣得吐血,整個賀府雞飛狗跳。
但賀渾不知道的是後來賀家便有了傳言,說賀渾是沖冠一怒為紅顔,為救下蘭華才出手殺親弟,再加上蘭華母親曾經侍奉過賀渾母親,這傳言就愈演愈烈,更有說二人從小就認識,隻不過大公子軍務繁忙才無心成家,早晚是要接蘭華過去的。
賀府衆人問蘭華真假時她隻是笑而不語。
“無事。”賀渾想起了這事,應了一聲,語氣很淡,可是對于蘭華來說不啻為天音,能得大公子一句回應,誰能有這樣殊榮,她還記得自己那日的無助和痛苦,要不是賀渾她恐怕不會好好站在這裡。
她還想說什麼,賀渾揮揮手,蘭華也不敢再說,隻好轉身離開。
但是能送藥膳到鶴鳴院,已經讓整個葉護府刮目相看了。
此時,李昭魚聽完許素心的回話,從書案上擡起眼,思索片刻,“藥膳?什麼藥膳,好吃嗎?”
許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