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涼州葉護将軍賀渾觐見!”
寬敞的宮殿内寂靜無聲,朝臣們忍不住側目,瞧着這個在西北連戰連勝,一舉收服當初險些背叛大晉投靠胡厥的武州六鎮,如今武州表面上是聽命大晉節度使的官職,可實際上大晉已經調動不了涼州以西或者以北的一兵一卒了。
可這人的樣貌,實在是···有些委屈了公主,一眼看上去便是鮮卑人特有的粗犷和豪放,行為舉止能瞧出落俗,既沒有世家公子的氣度也沒有讀書人的蘊藉。
晉成帝和賈皇後的目光也在微微打量,有些不滿,面上不顯,開口道:“今日在長樂宮設宴,百官家眷皆在,賀卿不要拘束,入座吧。”
賀渾行禮後落座,眼神掃過那一衆世家朝臣,一點沒有避諱和禮數,叫人覺得冒犯,晉成帝不語,殿内歌舞樂起,紛紛揚揚綢衣華服間,賀渾直盯着那上座的賈太尉身後的女眷,賈蘭若擰着眉,不快都寫在了臉上。
一曲結束,‘賀渾’開口道:“不知四公主在何處?”
禮官站起來,“無禮!”
賀渾卻毫不在意似的,喝了幾杯酒,悠悠然站起來道:“陛下恕罪,臣是沙場之人,不會談玄論道,也不會拐彎抹角,隻是陛下既然許了公主下嫁,總要讓公主見見微臣吧。”
這滿殿的人都叫他好罵,他不會談玄論道也不會拐彎抹角,意思便是說這滿京都的人都是些坐而論道之輩,也無怪乎落到今日這樣的境地,他是猖狂,也是無禮,可是誰又敢說什麼。
晉成帝面色不快,“安涼公主身子不适,昨日便已經派人來禀告朕了。”
賀渾走上前,“陛下,臣左思右想,涼州求娶公主實在是高攀,日夜惶恐。”
李原早就憤然變色,站起來怒道:“你想如何?”
賀渾順坡下驢,“臣願求娶賈太尉之女,與京都永結為好,顯我涼州忠心。”
“你簡直狂妄!”
早有世家朝臣站了起來,紛紛指責他這個态度,賈蘭若吓得魂飛魄散,瞧着這人又是怕又是氣,這樣的人竟然也敢肖想她?那豎起來的細眉裡都是嫌惡,攥着帕子咬牙強忍不快,看向了上頭始終沒有說話的賈皇後。
賈獻容步搖微微有些晃動,面上十分不悅,看着賀渾道:“四公主年紀尚小,我養在身邊确實舍不得她遠嫁,既然賀葉護想要···”
“皇後娘娘!”
賈太尉站起來,“四公主自己在陛下面前答允了這門親事,既然賀葉護想要見四公主,不如就派人将四公主叫來一見又有何妨,陛下金口玉言,昭告天下,婚約已定又豈可随意更改。賀葉護年輕氣盛不懂規矩也就罷了,我們這些長輩可不能這樣聽之任之,當婚姻大事是玩笑不成?”
衆人雁穿嘴似的不敢言語,暗道這賀渾手段了得,賈氏一族的兩兄妹向來也算是同氣連枝的,可攥着的兒女事都是籌碼和利益,誰肯輕易相讓,皇後将四公主養在跟前,賈蘭若又是賈太尉最珍愛的女兒,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李昭魚看着跑進來的文竹便瞪大了眼睛問她,文竹氣喘籲籲,“那賀葉護在殿内當場求娶賈蘭若,聽着皇後娘娘的意思還真的想答應,可是卻被賈太尉當場駁回,皇後娘娘臉色不好看,最後是陛下說和,那賀渾也沒再說什麼了。”
李昭魚瞪大了眼睛,“什麼?皇後娘娘想要答應?”
文竹點頭,“是啊,奴婢聽當值的小梁姐姐說的,皇後娘娘聽見那賀渾想要改換婚事,竟然沒有反駁,還說了既然···”
“既然?既然什麼?”
“被賈太尉打斷了呀,可是那話的意思就是想要同意的吧。”
李昭魚納罕,“真是奇了怪了。”
文竹皺眉,“公主先别管皇後娘娘的心思了,她的心思我們向來猜不到,可是眼下賈太尉當場駁回那賀葉護的請婚,那不就說明公主是在騙他嗎,萬一日後會被認出來怎麼辦?”
李昭魚跳下床榻,摸着自己的下巴,“不會的,我戴着帷帽,他也沒有讓我摘下來,事後我還在京都轉了好幾圈,确認沒有人跟着我才回來的。”
說完又忽地想起那陣風将自己的帷帽的面紗撩起來一瞬,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沒看見自己,想起來那人的眼神,沒來由有些心虛。
文竹還是有些擔心,李昭魚擔心的卻是另一件事,皇後到底為什麼不讓她遠嫁涼州,就連把賈蘭若放到她對面都沒能改變她的心意,最重要的是她了解皇後,皇後若是不松口……李昭魚有些隐隐不安。
李昭魚歎氣搖頭,“難呐難呐,我的命好苦。”
說着用帕子捂着嘴嘤嘤啜泣,文竹無奈,“我說公主,你這也太假了。”
李昭魚聳聳肩,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拍着文竹肩膀,“我去天書閣一趟,你看家。”
文竹拍着腦袋總覺得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沒說,但是一時被打斷想不起來了,等到回過神來時李昭魚提着裙擺已經跑遠了,她皺眉,“這個時候了去那裡幹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