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一定要殺了那個男人的想法又湧上來,咕嘟咕嘟地冒泡,水燒開了,微風輕柔細膩地繞過窗簾,撲過來撩開他額前的碎發。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發出響動。莫非是空氣被陽光加熱到幾乎要爆炸,還是隻是不知道你對你說話時是不是在對我說?你對我說話時又在對自己說?這太不合适了,太不合适了。他記得這女人隻在小指塗着橙色的指甲油,夾着煙吞雲吐霧時橙色又變成草黃。後來他成了叛忍又拿了草薙刀,回望過去,站在木葉裡的她伸出指頭,掰過他寬容而平和的掌心,很慢很慢地寫,殘って,殘って,殘って......他不動,隻是任由她手指顫抖至苦笑。那不過是個平常而無聊的午後。一切風平浪靜,隻是她遇到了他,卻始終不肯吻他。
實在是良辰美景奈何天,世間好物不堅牢。這指甲上迷幻的變色,大約也是預兆。
他記得她光滑如池沼的黑發和帶着暖意的白皙手指。他記得那是一個傲慢的女人,一個以說怪話為樂的女人,一個強裝快樂的女人,一個用猿飛佐助啟蒙了他的女人。
宇智波佐助醒過來,房間内昏暗模糊,他渾身冰涼,用手一摸,發現被子全翻到了地上。再一睜眼,就看到那荒涼的天花闆,如此不甘,如此寂寞,卻藏着那麼癡那麼狠那麼絕情的海。他閉上眼,再睜開眼,隻見那劈頭蓋臉澆下來的又是熟悉的恨意和不甘。
又是拔草又是抓貓抓狗。他煩躁地回到公寓,拿出鑰匙開門進屋。膝蓋磕到了,所以先消炎再洗澡。他從來不管小傷口有沒有碰水,有沒有發痛發癢結痂,也根本不去想。早幾年的宇智波佐助其實恨不得自己能因為某個出人意料的——比如口腔潰瘍,又比如沒去幹淨的死皮扯起的皮肉沾水感染,要麼闌尾發炎時麻藥過量一躺不起——某個出人意料又并不能完全被稱作意外的可惜的事件死掉。他在無聊的小事上事事都想着消失,想着死,說成逃避也好,他确實是是一邊堅持着自己不能死、一邊想死,就這麼度過了從那年到今年的孤獨的少年時期。
深吸一口氣,冰箱裡居然已經空空如也。他硬着頭皮拿出零錢罐去樓下的便利店買回來一個飯團,卻發現蘸料也沒了。
成為下忍後就沒有孤兒補貼了,雖然有任務金,但低級任務對房租來說不過杯水車薪。自己現在隻有父母留下來的積蓄了,當然要小心使用。
佐助皺着眉思考了片刻,又下樓一趟,卻發現吃慣了的蘸料缺貨。
那麼,他記得隔壁住着的似乎是個友善的平民奶奶......
她開門的一瞬間,佐助隻感到跨了千山萬水的一根線終于走到盡頭。雖然要拿現實來比喻,他想,那大約更接近線斷時的一聲脆響。那個女人再次出現了。佐助看到她油亮反光的黑發和雪白的脖頸,接着是含着月光般遙遠的雙目。第二眼,對方似笑非笑的嘴唇張開,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情急之下,竟咬了自己的舌尖。
于是往後每次憶起這幕,宇智波佐助的舌尖都會微微一痛。
多麼倉促的第一面,再疊上了這叫人不設防的第二面。
命運之線就是這樣将他們再次相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