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好吃的,踩着闆凳看免費演出,駱星心情不錯。
貼着褲兜的手機收到江家顯的消息,他問她在哪兒。
駱星看到消息,好心情減半。她往回廊後走,找個角落回消息:“在青磚坪,少爺又有什麼吩咐?”
江家顯:“拿兩桶泡面到閱覽室來。”
衆所周知,小厘山上沒泡面,但裘柯帶上山的行李箱裡有,還有煙和打火機。
裘柯的語音消息也接着彈出來:“好阿星,東西都在我床底的行李箱裡,行李箱密碼857。”
駱星:“我要盯江雲憲,沒空。”
江家顯:“就這麼一會兒人丢不了。”
駱星:“真要丢了怎麼辦?”
江家顯:“我負責。”
行吧,江家顯拿自己做擔保,駱星還能多說什麼呢。
她囫囵吃完剩下的幾口清補涼,把紙碗扔進垃圾桶,從回廊欄杆翻下去,往男生宿舍跑。
小道一側竹林扶疏,吹來的松柏枝味道淡了,武術操練的聲音和喧嘩人聲也被甩在身後,逐漸聽不清。
駱星一路跑進男寝,到裘柯的宿舍拿到東西,還算順利。
剛關上門,走廊上打赤膊出來扔垃圾的男生瞪大眼睛看着她,又看看她身後的男生宿舍,懷疑人生。
駱星抱着兩桶泡面,豎起手指沖他比“噓”,三步并作兩步下樓。
國學館的閱覽室在小貳樓二樓東面,駱星踩着石階,看了眼前面的小樓,沒開燈,隻有月光懸在高高的山脊上照明。
她剛走進一樓黑漆漆的大門,江家顯打電話來催:“怎麼還不來?”
“快了快了……”
“等你好久了!”
“我全程都在跑……”駱星解釋,話音陡然降落,昏暗的樓梯拐角伸過一隻大手捂住她的嘴。
所有聲音被堵回喉嚨裡。
因為身高與體型的差距,對方壓制住她,那一瞬間的驚駭讓她瞳孔驟然睜大。
江雲憲抽出她掌心的手機,看着屏幕上顯示的“正在通話中,江家顯”,摁下挂斷鍵。
山中的老鴉盤旋着叫了兩聲,近在咫尺。
藏在駱星外套口袋中的打火機經過剛才江雲憲狠狠一拽,已經搖搖欲墜,啪地掉落。
堅硬的金屬殼磕在大理石地闆上,發出脆響。
江雲憲先駱星一步彎腰撿起來,他手指撥了下。
打火機擦出幽藍的火焰,映出彼此的臉。
一個冷峻漠然,一個壓抑着緊張。
駱星身後抵着白牆,逼近的火苗仿佛下一秒便會舔舐她此刻忍不住顫動的長睫,眼球有種被灼燒的幻痛。
江雲憲借着幽微浮動的火光觀察她。
駱星為了不露怯,同樣回之以挑剔審視的目光。
江雲憲是被诓進山的,随身物品除了一個書包,沒别的東西,換洗衣服也沒帶。現在身上穿的是小厘山上提供的中式斜襟素衣,灰色亞麻面料,輕薄透氣,衣擺堆起松松的褶皺。
長褲是同樣的質地,腳上踩着一雙靛藍軟底布鞋。
這副與世無争的打扮并沒有削弱他五官上的淩厲。
此刻的江雲憲不是蟄伏在人群中被觀察的江雲憲,他恢複了鋒利的爪牙。
一截冷白的脖頸上,攀着蔓延的青筋,凸出的喉結滾了滾。
他離駱星很近,側着身體,右頰上有火光掃出的凹陷陰影,下颌骨堅硬,眉峰上方有道還沒有完全剝落的淡粉的痂,尤其惹眼。
那是駱星送飯那晚留下的指甲抓傷。
她跟他還沒好好說過話,認識時間尚短,新仇舊怨結了一大堆。
駱星不小心,另一邊口袋裡的紙和筆也被他搜走。
江雲憲舉高了那三頁紙,借月色和火光辨别字迹,毫無音調起伏:“江、雲、憲、觀、察、日、志,7月21日……”
上面有落款。
“觀察人,駱星。”
聽他波瀾不驚念出自己的名字,讓駱星心裡一跳。
“觀察我啊?”江雲憲視線落在她身上,嘲諷地輕笑。
駱星沒了反駁的必要。
“你想怎樣?”
江雲憲不說話,拿走了同樣屬于裘柯的煙盒。
他敲出一根煙來,叼着過濾嘴湊近火光點燃。略低頭的一個動作,讓駱星向後避了避。
煙圈散在兩人眉眼間。
他銜着煙,頭微仰,将手裡的觀察日志一頁不落地逐字看完,“寫給江家顯看的?監視我也是因為他?”
逡巡在駱星臉上的目光充滿挑釁,江雲憲彈了下細長煙身,煙灰掉在駱星腳上,弄髒了她的鞋面。
他淡聲問:“你是他的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