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受江家囑托,把江雲憲強行留在小厘山,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江雲憲絲毫沒有妥協的迹象。
他被限制自由,每日三餐是最大問題,得有人送。
終歸是江家的事,老魏讓江家顯負責。
江家顯又找上了駱星,“幫幫忙吧,阿星。明天裘柯過來了,讓他跟你輪換。”
活兒都被他派給别人了,就他自己閑着不用插手。
安排得明明白白。
駱星寫完厚厚一摞《憫農》才關燈離開書法教室,去宿舍沖完澡,再去了食堂。
她拿起不鏽鋼餐盤,跟打飯窗口的阿姨要了闆栗紅燒肉、糖醋裡脊和青菜豆腐。
路上斜風細雨撲面而來,傘擋不住,衣擺上粘了層細密水珠,駱星端着餐盤朝小柒樓快步走去。
到屋檐下,收了傘,先屈指在門上叩了兩下,故意弄出點動靜,算是提醒屋裡的人,再用江家顯給的鑰匙開門。
禁閉室的門被擰開。
房間裡沒有開燈,外面長廊上的光透過窗口隐隐滲進來,駱星借此大緻看清了室内的布局。
跟她的單人間宿舍差不多,進門左手邊是洗手間。不同的是,這邊的門窗都被鎖死了。
房間裡隻有一張上下鋪的鐵架床。
上鋪堆了東西,下鋪的棕榈墊上鋪了層國學館統一發放的涼席。
涼席上有個灰蒙蒙的人影,弓着背,面朝裡,微蜷着雙腿側躺。
他像回南天裡一道拖長的灰色水痕,停滞在潮濕的白牆上,沒有聲息,也沒有生機。
駱星站在幾步開外,端着餐盤喊他的名字:“江雲憲。”
沒反應。
駱星摁亮牆上的電源開關,室内登時明亮。
又說:“江雲憲,吃晚飯了。”
亮起的白熾燈沒落到下鋪,少年躺在那片陰影裡,是素描紙上被鉛筆塗暗的部分。
外面的廣播開始播放音樂,空靈悠遠的古筝曲寂靜地湊響,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小樓外有忽遠忽近的腳步經過,嬉笑打鬧的動靜,但都與這一方暗室無關。
駱星叫了幾聲便沒了耐心,偏偏房間裡連張放餐盤的桌子也沒有,總不能直接把東西擱地上。
她又想起王醫生的話,說這人前幾天發燒反複,開始擔心。
别是出什麼事了。
“喂,你哪裡不舒服嗎?”
駱星越想越有可能,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快要觸碰到時,被一隻手擒住手腕。
那是與駱星完全不一樣的力道。
男生的指骨堅硬,跳動的脈搏潛伏在蒼白的皮膚紋理下,手背青筋突起,掌心出了一層黏膩的冷汗。
江雲憲轉了過來,望着駱星。
他認出了她。
——江家顯的人。
駱星掙脫開他的手,另一隻手上的餐盤差點沒拿穩,瞥見自己腕上被掐出的兩道紅痕,變得語氣不善:“耳朵聾了?”
江雲憲弓背靠着牆,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像蛇一樣冰冷。
駱星絲毫不怵,梗着脖子居高臨下:“剛叫你吃飯沒聽見?”她挺不客氣的把餐盤遞過去。
下一秒,餐盤直接被掀了。
哐當一聲。
盤裡的白飯和菜撒得到處都是。
床鋪上、地上,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