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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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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回憶一番,便是由着上一世,他遇到賀文茵時隻覺着這女子能拖着命不久矣的軀體千裡躲避追殺至此甚是有趣,手上又确有他所需的證據,便随意答應了她的要求。

……而待到他想要知曉她過去時,卻使盡渾身解數探聽也打聽不到賀文茵在閨中的多少消息,隻不過在閑談間聽聞她講她曾寫過書而已。

那時,諸事皆了,而她遲遲不願放下的那口氣也終于放下,便隻安心等死,半個字也不願同他多說。

而她現下仍是不信他。

盡管寫書不過是件再小不過的事,莫說同她談天,便是要他同她一起寫,世間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做得比他更好。

可她哪怕要同絲毫不熟識的趙宣佑說。

——也不同他說。

世上怎能有人了解她甚至甚過他?

如是想着,謝瀾周身氣息越發陰森可怖。直至趙宣佑與賀文茵作好約定戀戀不舍走後,方才恢複了溫潤笑容,朝滿臉抱歉看來的女孩溫聲道:

“方才你同十一比了個求助的手勢,恰巧我在望江樓談公務,便過來了。”

如是說着,謝瀾靜靜垂下細密眼睫,将眼内情緒遮了個一幹二淨。

……隻是臉上仍那般笑着,渾身上下不自覺便透露出一種委屈來。

或是因着今日要談事情,他今日穿的是件并無修飾的黑袍,瞧着威嚴吓人得狠。

但偏偏那神情,那口氣……怎麼仿若是個被她召來侍奉卻又丢下不管,隻能在一旁落寞等待的小倌?

如是看着他面色,賀文茵隻覺越發愧疚。

她怎能因着同趙小将軍談論書中内容一時上頭,便忘了在一旁靜靜等她的人?

她心腸軟,壓根見不得别人這樣,尤其還是因着自己的錯處,當下便将自己檢讨了個遍。

怕因為她那時比的那手勢,本并非求助,隻是十一教她的那些她還學得不熟練,在慌張下對險些撲出來的十一把“不要急”比成了“救命”,方才叫她去找了謝瀾。

誰知她并沒事不提,還因着不知情将他晾了這麼好久!

他對自己那麼好,若是黃了他的事,那她當真要以頭搶地了!

瞧見眼前女孩幾經神色變換,謝瀾仍是垂着眼睛以掩蓋其中戾色。但在不自覺間,那裡頭的戾氣早已盡數融化,變成了滿腔的柔情與愛意。

今日十一叫他過來,是因為她沒記清手勢的細微分别罷?

當真是個小迷糊鬼。

如是想着,謝瀾便低低笑了起來。

他微微低下腦袋,修長指節湊至賀文茵慌亂雙手前,似是要上手教她如何去擺,卻又在她感到不适前恰如其分停下,隻留下周身微微松香在她指尖,輕聲道:

“瞧你這般,不似是要叫我救命,想是未曾記清那手勢罷?來。”

如是說着,他修長指節稍一變換,大手便作出一個标準至極的動作來:

“叫她暫且不要妄動的手勢是這般擺的。”

見他仍在這耐心至極地同她消磨時間,賀文茵隻覺着臉上都燒,慌忙擺手:

“……我無事的,你去忙吧?耽誤了你的事可——”

謝瀾卻笑道,“我的事情不足挂齒,你無事便好。方才你是要同掌櫃的談事情?廿一,去叫他過來。”

見掌櫃的誠惶誠恐跑來,又悄悄瞥一眼他國公府腰牌後顫抖着從錢袋子裡掏出白花花銀票遞給賀文茵身後雨眠,他方才開口,語氣中不舍近乎要拉出絲來。

“那我回了?近來天氣寒涼,若非必要,可要記得帶手爐……”

賀文茵紅着臉點頭如搗蒜。

隻是謝瀾走後,她回去拿帷帽時回想了一番同趙宣佑談話時落至自己身上的奇怪眼神,方才遲鈍地意識到件事兒。

……他剛才……是不是生氣了?

……

玄武大街,望江樓雅間。

沒去管裡頭等他等得秋水望穿的心腹,謝瀾徑直進了門便直接将身側腰牌裡頭暗扣打開,露出夾于其中的暗殺令來。

一旁廿一看着他離了那賀姑娘起便可怕得像要誅人九族的神色,一時間便懂了個全然,立刻慌忙撩起袍子撲通下跪,焦急喊道:

“主子……主子!那趙宣佑殺不得啊!”

哪知謝瀾理都沒理他,徑直踩過他落于地上袍角,便要将手中暗殺令遞給已然現出半分身形的死士首領。

“主子!您三思啊!”

瞧見那暗殺令的一瞬,屋内便寂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室内人皆知這暗殺令自設立起便不得有人違抗——因着結果便隻有死。

唯有廿一仗着兒時情誼,豁出命去扒他袍角,厲聲央求着。

“怎麼便是我殺的了?”謝瀾聞言平靜地擦擦暗殺令上灰塵,

“北境近些日子積雪厲害,趙宣佑祖父偏又病危,他盡孝心切,卻在探望祖父路上意外遇雪崩而亡,與我何幹?”

如是說着,将那暗殺令遞出,謝瀾沉聲朝着一旁死士吩咐,“去喚盯着北境那頭的人來。”

便是這時,思及主子近日來種種失智舉動,廿一忽地急中生智,高喊:

“您這般,怕是……會叫賀姑娘起疑啊!”

聽了“賀姑娘”三字,謝瀾似是終于恢複了些神志,恐怖眼神睨他一眼:

“如何會叫她起疑?”

“您想啊。”廿一竭力忽視那目光中怒火,用出畢生頭腦,冷汗直冒,較勁腦汁将勸解的話從嘴裡往出編。

……隻是賀姑娘啊,對不住了!

“方才您叫我隐于角落聽着,如何能聽不清賀姑娘同趙小将軍談了什麼?他們約定要定期傳信以交流這書,萬一趙小将軍談及您曾對他說過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如此倒也是。”

聽完,謝瀾忽地一笑,信手便将暗殺令丢到了一旁。

也是。何必要現下便殺了他呢。

要毀去一個人,手段太多了。

隻需叫賀文茵如厭棄馮曜般厭棄了他後,再殺就是。

……

平陽候府。

因着今日本還應有課程要上,賀文茵今日是稱病才未曾去的。因此出門回屋時仍是翻牆——現下有十一帶着她翻,倒是輕松不少。

因着愛清靜,她并未收下大夫人要按嫡女規制往她院中添的婢女。故此她們三人今日皆出去,院内本應無人才是。

可誰知,這裡頭竟站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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