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骁就不是個聽話的人，談靈讓他别來，他就偏來。

談靈睡得遲，是段雲朗去開的門，兩人大眼瞪小眼，僵立了好一會兒。

之前從溪邊把人撿回來，賀骁想幫忙。談靈還記得段雲朗不喜讓人碰的怪毛病，隻得親力親為，讓賀骁去燒水、熬藥就好。

賀骁當時沒怎麼注意這人長什麼樣子，此時正面對上，少年第一次有了實感，什麼叫驚為天人的絕色。

可惜了，是個男的。

賀骁也不明白為什麼在見到段雲朗的第一面，會有這樣的心聲。

段雲朗請人進來，俨然一副他就是這裡主人的姿态，賀骁眼神奇怪地看着他，邁過門檻一看，驚覺這道觀内變得很不一樣，整潔幹淨，還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摸了摸鼻子，問道：“我師父呢？”

段雲朗擡眸看他一眼，眼神頗有審視之味，賀骁不甘示弱地盯着他。

“他還在睡。”段雲朗給他倒了茶，坐下拿起自己那杯，抿了一口，“有什麼事嗎？”

“我和我師父說。”

賀骁覺得這人莫名其妙，一個才被救來沒多久的外人，憑什麼過問這麼多。他起身就往内屋裡走。

走沒幾步，正上方的燈籠突然掉了下來，他退後躲閃，啪嚓一聲，那燈籠直接散架了。

賀骁被吓出一身冷汗，隻差一瞬這東西就直接砸他腦袋了。

他心有餘悸地轉頭，看到一旁的段雲朗悠閑地喝茶，一眼也沒看他這邊。

談靈聽到聲響，條件反射般就從床上彈起，跑出來先搜尋段雲朗的身影，看他安然無恙，才轉頭看到自己的倒黴徒弟。

賀骁看到談靈，高興地湊到跟前：“師父。”

談靈蹙眉看着碎成一地的燈籠碎渣，心疼極了，這大燈籠可不便宜，他當初就是看着雕塑好看，即使貴得離譜，也狠下心買了，沒想到不過一年就掉了。

“師父，你要讓他住這裡嗎？”賀骁指着段雲朗，激動道：“我之前要一起住的時候，您都不肯。”

談靈和段雲朗一人坐一邊，賀骁站在桌前挨訓，聽到段雲朗要留下來，本來低着頭，突然說話大聲起來。

“你吵什麼？”談靈瞥一眼旁邊的段雲朗，借機說道：“隻是暫時的，他失憶了，也無處可去，先留着吧。”

賀骁十一歲拜師，至今已有三年。三年前他生過一場大病，差點就死了，是談靈路過驅除了他身上的邪祟，他才僥幸活了下來。

賀家感恩戴德，當即讓賀骁拜高人為師，入道修行。

談靈到處遊曆，一路上順手解決了不少妖魔鬼怪，那些大戶人家一出手就很大方。他就這麼走走停停，偶爾除除魔，積攢了不少錢财。

重厄山在當地是座魔山，霧氣重，妖魔鬼怪多，一般人不敢輕易涉足，談靈倒覺得這裡風景不錯，便買了一座廢棄道觀重新裝修了一番住了下來。小妖懂輕重，對他不敢造次，談靈一個人過得逍遙自在，怎麼肯讓賀骁那個毛孩子入住來擾他清靜。

賀骁知道師父的秉性，最怕麻煩，但也很心軟。

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師父對一個人如此上心、縱容。

“......”賀骁來回看着談靈和段雲朗，嘴裡小聲道：“重色忘義...”

談靈道：“你嘀嘀咕咕什麼？”

賀骁耷拉着腦袋不說話，一臉不服氣。

——

吳都城時逢魔疫，出了不少不人不鬼的東西。賀骁有個外戚在京城當差，朝廷派重兵把守城門，不讓裡面的人出城，也防止有外人不知情而闖進城中。

賀骁聽家中長輩說，那殷紀風哥哥許久都沒有消息，怕是兇多吉少了。賀夫人擔心自家妹妹想不開，整日唉聲歎氣，為此還病倒了。

殷家父子奉命領兵前往吳都城解決魔疫，身邊也跟随一些修道者，前期還有書信往來報平安，近期突然音訊全無，朝廷也諱莫如深，打聽不到吳都城那邊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賀骁瞞着家裡人，想着請師父出手，陪他去一趟吳都城探探風。

談靈收賀骁為徒，是因為他體質偏陰，容易招惹陰邪入體，故救他一次不能一勞永逸，隻能帶着他鍛煉體魄，修道護體。

為讓賀骁有足夠的曆練，談靈在城中開了個小攤位，專門為百姓排憂解難，消厄除魔。

平時談靈就讓賀骁一個人守着攤子，一開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哪戶人家偷了雞，哪個人打了誰，談靈覺得無聊，賀骁一個大少爺反倒很有興緻，來什麼事都給辦得妥妥帖帖的。

後面有了點名氣，賀家老爺專門給賀骁開了一家天寶堂，專門接一些陰詭難辦之事。數日前蜘蛛精吃人事件，就是從天寶堂那邊受到的委托。

談靈知道若是不跟着去一趟，賀骁很有可能會偷偷自己跑去吳都城。小少爺還掂量不清自己的能力，仗着自己殺過幾隻妖，被城中百姓追捧了幾句，就真的覺得自己很有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