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
女巫蹲在火焰前,長發一直垂落到了地上,将她整個人都罩住了。
她手裡揣着一個木制的人偶。人偶雕刻得很粗糙,也很匆忙,依稀可見上面殘留着的一道一道幹涸的血痕。她将一縷紅色的頭發纏繞在人偶的肚臍處,發絲的尾部被燒焦成了黑色——是喀耳刻唯一留下的東西。
她嘴裡一直喃喃地重複着那個名字,聲音很輕,在旁人看來似乎是某種可怕的咒語。
奧德吓壞了。
起初,瑪莉安娜還十分冷靜,隻是整日整日地待在海灘,待在潮濕的木料旁——他們親眼看見,喀耳刻憑空消失了,沒留下任何死亡的或者活着的痕迹,就像她隻是他們憑空想象出來的人物,又或者喀耳刻确實死在了火刑場上。
她将船隻挪到了海灘中央,使他們徹底沒辦法重新起航。她還将島上所有的火種都扔到了海裡,把奧德和船員的腦袋都變成豬頭...
在那之後,時間像是在她身上靜止了。她暫停了除了等待之外的所有,包括思考。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行為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她又将船隻投入到海裡,勒令他們即刻啟航,不管他們是否有充足的糧食,天氣、風向是否合适。而在船隻行駛到中途之後,又讓他們折返回小島,即使目的地就在前方,他們甚至可以看到港口上的人在和他們招手。
她開始整日擺弄起水晶和巫術,她又在喀耳刻消失的地方升起了火,将衆人捆在火焰四周。那火越燒越旺,幾乎要貼上他們的皮膚了。
“女巫大人...”人群中有人顫顫巍巍道。
“我叫瑪莉安娜。”
“瑪莉安娜大人,喀耳刻是自己走近去的,這不關我們的事啊...你放過我們吧...”
女巫忽從膝間擡起頭,望向說話的那個人,火在她的眼中跳躍:“你是覺得她死了?”
“我...”
“不是的!她沒死!”
說話的人是奧德,他在此刻依舊保持着鎮靜,他似乎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女巫手中的人形傀儡,額頭上冒了些細汗。
“哦?可是她就是在那火裡消失的。”
“是在火裡消失的沒錯,但她沒死。”奧德咽了咽口水,“女巫被火焚燒之後,留下的除了骨灰,應該還有她心髒化成的,一顆紅色的石頭。”
瑪莉安娜看着他,沒說話。
“是真的!”奧德焦急道,“那個石頭,凝聚了女巫所有的非自然力,是我真正要跟你交換的東西。”
“你要那個作什麼?”
“我需要它...救人...”他看向海空的交界線,“X國爆發了一種很奇怪的瘟疫,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尋找解藥。可沒有人聽說過那種瘟疫,我們也找不出根治的方法。我們懷疑,這次災難...是女巫帶來的,而解藥...隻能...隻能...”
他的聲音弱了下來,又猛地擡起頭,提高了音量:“我們不要了!請你放我們回去。”
“回去?”瑪莉安娜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沒有喀耳刻,你們永遠也回不去。”
她看向猛竄的地域之手,伸向她的罪人。
如果...如果她這樣做的話,回來的,會是她嗎?還是喀耳刻?
要是...她真的...
火焰中迸出星點火花,在空氣中劃出美麗的弧線。
火花在某一瞬突然多了起來,眼睛因為幹澀眯了眯。朦胧的,橙紅的光斑中,她看見有一道身影從火焰中走了出來。她不确定,她的出現就像她的消失那樣突然。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幾乎隻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輪廓。她看不清她的下垂的眼角,光潔的皮膚,有些薄的的嘴唇。直到她意識到她張了張嘴,對自己說了些什麼。
她似乎一直在重複某個單音節,可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想聽懂還是不能聽懂。
“愛?”江妍蹲了下來,見對方始終沒有反應,心情頓時墜入了低谷。
她來晚了?可她剛剛明明聽見愛在叫她的名字...
她又轉頭看向被綁得嚴嚴實實的船員,她的神情大抵是不怎麼美妙的,不然他們怎麼都像見了鬼一樣。
“嗯?”
她聽見愛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呢喃,随後,她的雙目終于聚焦起來:“你叫我什麼?”
江妍躊躇着:“愛?”
女巫的嘴唇幾次張合,終于艱難地從喉間擠出間斷的沙啞聲:“江,妍。”
“嗯,是我。”
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地,她們忽然面對面傻笑了起來。
江妍餘光瞥見那個人形木偶,更加費解了:“你不會真的打算用這個來把我的魂魄召回來吧?”
愛的嘴角一凝,眼神飄忽着将木偶藏至身後,沒有看她:“不是。”
江妍眯起雙眼,向她示意了一下船員們的慘狀,有些啼笑皆非:“那你這是...打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