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份開學第二周,11日周五下午,初二1班有一場和初一年級的籃球友誼賽。本來輕輕松松的比賽,出汗也不多,怎知當晚,何嘉南這個一向健壯的男孩就發起了高燒,躺在床上呻吟不已。
迷糊之中,一隻涼涼的手撫上他的額頭,“你怎麼了?何嘉南……”有個軟糯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
何嘉南努力地眯縫着眼睛看一下,哦,是他最喜歡的人來看他了,頓時開心起來:“你終于回來了?”
坐在床邊的白衣纖瘦少年微笑一下,“我想再看看你。”
“那你也躺着。”何嘉南拍了拍身邊,又盡量往裡側挪了挪。
少年聽話地在他身邊躺下。
面對面側卧着,反而兩人無話,何嘉南聽見自己的心跳,怦然作響。
他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白衣少年一雙深邃動人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好看,”何嘉南輕聲說,“……咦,你的傷全好了嗎?”他突然想起,幾個月前,這漂亮的眼睛受到過重創。
昏暗光線下,看不出少年的左眼有受過傷的痕迹。
何嘉南伸出手,又怕弄疼少年似的,用手指輕輕地撫摸着少年的額角,嗯,恢複得很好,已經看不出傷痕了。
許是自己燒得太熱,觸手之處冰涼一片,又特别舒服,何嘉南說:“我好熱,你能冰一下我嗎?”
少年微笑着,湊得更近了一些。
何嘉南突然想起來,前兩個月自己怎麼誤解了他。他立即坐起來,看着少年的眼睛誠懇地說:“對不起,我錯了!”
少年也撐起自己,坐到他前面,注視着他的眼睛,甜甜地笑了:“沒事,不用在意。”
“你還能原諒我嗎?”何嘉南還是蹙着眉。
少年點了點頭,臉上綻放着甜美又單純的笑容,就像一朵潔白嬌豔的花,在回蕩在夜空的“铛、铛、铛”的鐘聲裡盛開。
“畢竟我這樣傷害過你……”何嘉南再次确認。
少年用纖細潔白的手指輕點着何嘉南的嘴唇,阻止他往下說。觸感涼涼的,柔柔的。
“那,我能抱着你嗎?”何嘉南重燃希望,虔誠地表白。
少年笑着再次點了點頭。
不知是否今晚月色萎靡,讓這個應允變得如此自然。
他朝少年伸出了雙臂。
少年也朝他伸出雙臂。
他把越發輕盈的白衣少年攏在懷裡。
冰涼的觸感讓他燒得火熱的身體漸漸涼了下來,他感覺舒服多了,但,卻越來越看不清眼前的人……
白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破曉以前。
何嘉南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何西前幾日到京城出差一直沒回來,黃莺照顧兒子到半夜,剛剛躺下,又被隔壁房裡兒子的哭聲吵醒,趕緊過去查看,兒子在床上坐了起來,痛哭失聲。
“南南,怎麼了你?”她焦急道,坐在床邊輕拍着兒子的背。
“唐晔,他來看我了嗎……”男孩向母親哭着問道。
“做夢了吧,大半夜的誰會來!燒退了不少,再睡會兒。”她想讓兒子躺下,兒子卻一直看着自己空空的兩手,喃喃說道:
“他……再也見不到了……”
我慶幸曾觸碰過你的臉頰,一生中有過你的痕迹。
或許命運的簽,隻讓我們遇見。
我最絕望的,不是再也見不到你,而是在記憶裡,你的模樣越來越淺。
方源敲了敲門,走進那間辦公室。
滿頭銀發的何耀祖坐在桌前,何西站在他身邊。
“他的後事,都辦好了?”老人發問。此時更覺得他垂垂老矣。
“除了遺囑還未公開,其他的已辦妥。”方源低聲回答。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桌上的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上。
“這是相關部門在他們的窩點找到的,裝在那孩子的書包最内層。”
這小盒子,方源自是認得。是2014年初,唐晔第一次上小學時,他專程帶過去送給這位小少年的。
裡面的毛筆上刻着這位少年真正的生辰:癸未年癸未月甲申日巳時一刻。
癸未年癸未月,亦即2003年7月。
何耀祖問:“唐晚星2001年底暴斃,為什麼那孩子2003年7月才出生,你告訴我什麼人懷孕能懷一年多?唐晔究竟是誰的孩子?”
“……何老說得很對,他的出生日期與晚星少爺去世的時間,在情理之外。”方源感懷。
頓了一會兒,像是不忍承認這個事實:“他确實是唐晚星少爺的基因,隻不過不是遺腹子,當然也不是卡佳女士所生。那位女士到羊城見孩子時,您應該有所覺察。”
“那他究竟是誰的……不,你說,基因?!難道?但他長得和唐晚星并非一模一樣呀。”
“晚星少爺暴斃,遺體送還給老爺時,我們留下了他的DNA,經過與已故瑪合瑪麗夫人的頭發裡殘存的Dna的片斷結合後,所組合産生的新的DNA。”
“啊?!這怎麼可能?!”何西驚愕地說道,“母親與親兒的DNA能結合嗎?” 桌子對面的兩位何家人,目瞪口呆。
“從倫理上講,這确實有些難以接受,但從技術層面來看,并非不可實現。”方源低聲回應道。
方源又沉痛地說,“放入無核卵細胞後,由于存活率低下,最後能留下來的,也就是這唯一一個胚胎而已,……但是,胎兒在七個多月時,因為心肺發育不良,被迫早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