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老套的開場白,裴頌年不由得在心中鄙夷自己,但好像除了這個也沒别的适合他了。
“……挺好的。”
這樣的回答也太話題終結者了,又把氣氛拖入尴尬的深淵,但好像姜泠也沒有其他的方案可以選擇。
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決定繼續沉默下去,一前一後往外走。
走出拍攝場地後,姜泠站在路邊,拿出手機準備打個滴滴,她在餘光中看見裴頌年就在她的不遠處,刻意裝作不熟的樣子避開,即使不小心對上眼神,也是輕描淡寫地移開。
等待滴滴的時間過長,姜泠原以為裴頌年很快就會離開的,沒想到等到最後就剩他們兩個人沒走了。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尴尬。
突然,姜泠的臉上感受到一陣清涼,不知所措地擡起頭看向天空,天空中盤旋着大片大片的烏雲,隐隐有涼風刮過耳邊,卷起一陣泥土夾雜在空氣中。
啊,下雨了,可她沒有帶傘。姜泠自覺倒黴地想,隻好把希望寄托在正在趕來的滴滴司機身上。
可惜不知是不是現在正值晚高峰路上堵車的緣故,滴滴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雨勢反倒逐漸變大,一點點淋濕她的頭發、衣服,就像是浸泡在巨大的水缸中,令她很不舒服。
就在姜泠以為自己要成為落湯雞的時候,淋雨的感覺奇迹般消失了,姜泠擡起頭,看到了頭頂上的黑傘。
視線從黑傘一一掃過去,最後姜泠剛好對上了裴頌年的眼,幽深深邃,他依舊沉默着,像一座山,沉默着為她舉起傘遮風擋雨。
她注意到他另一側的肩膀濕漉漉的,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外面,又看了看自己周圍的環境,顯而易見,他将傘下的所有位置就盡數給她,把她與雨水隔絕開來。
隐隐約約中,隔着傘,姜泠仿佛在裴頌年的身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輝,想起了她前世的父母。
明明姜泠已經活了兩輩子,見識過那麼多風風雨雨,理應不會再容易心軟、哭泣;明明她早已習慣孤獨一人;明明她以為自己心硬如鐵,卻不曾想到,終究是人非草木。
幼年時不曾得到過的寬容、偏愛居然在另一個時空得到了,還是從一個她很讨厭的人那裡得到,真是陰差陽錯得好笑。
“你……為什麼?”姜泠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漂亮的眼睛上好似挂着晶瑩的露珠。
“剛才我已經犯過一次錯了,我不想再犯一次。”
聽見這句話的第一時間,姜泠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然後就聽到他的下一句話:“而且讓女士淋雨實在是太沒風度了。”
“啪嗒”
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終于憋不住了,可她偏要維持最後的體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痕,隻敢有一搭沒一搭地低聲抽噎,死死咬着唇,絕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她不知道她這個樣子落在裴頌年眼裡十分誘人,楚楚動人,我見猶憐,令他不動聲色地滑了一下喉結。
“别哭了。”裴頌年看到她眼眶周圍紅紅的痕迹,心裡也跟着發疼,理智似乎都被他抛到了十萬八千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抹去她眼角淚花,“有人會心疼的。”
話音落下那一秒,“砰砰”,是心髒急促跳動的聲音,是兩個人胸腔中同頻共振的心跳聲。
姜泠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頌年,看着他擦幹她眼角殘餘的淚花,眼中似乎有所觸動,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心疼你的人看到你哭的樣子會心疼的,沒有别的意思……”裴頌年飛速地收回手,好似姜泠是什麼燙手山芋一樣,解釋完後又心虛地迅速低下頭。
但是出乎意料地,姜泠的臉上罕見地沒有露出嫌惡的神色。
長久的沉默過後,裴頌年以為姜泠不會再說話了,但沒想到下一秒他就聽見了姜泠的聲音:“謝謝你。”
與此同時,姜泠打的滴滴到了。
“還有明天見。”一如既往的簡明扼要。
話音剛落,姜泠轉身進入車内。
看着姜泠所在的滴滴揚長而去,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内,裴頌年才從姜泠剛才的回答中回過神來,凝望着姜泠離開的方向,默默在心裡回味着“謝謝你”和“明天見”這兩句話。
謝謝你。
明天見。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