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濯顯然不是個從小在愛裡長大的孩子,從出生就從未見過的媽媽,隻會把他丢給保姆的爸爸,哪怕是有了王渺渺這個後媽,但很顯然,王渺渺并不能給他一點所謂的“愛”。
更甚至,王渺渺有點害怕自己這個繼子。
她天生就是個懦弱膽小的性子,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吓壞了她,瞞着妹妹偷走戶口本和林峰結婚,已然是她活到如今幹過得最冒險大膽的事情。
而剛畢業就嫁給一個大自己二十多歲的男人,無論這男人表現得多麼溫柔體貼,外表又多麼儒雅英俊,但這都掩飾不了這場婚姻是一場豪賭。
稍有不慎,她甚至是王意之都可能會跌入萬丈深淵。
好在,上天垂憐了她一次。
王渺渺這般想着。
林峰無疑是一個極其合格的丈夫,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方面,都能很好地撫慰王渺渺童年時落下的心理創傷。
或許正是因為年紀大些,或者是已經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從中汲取過諸多教訓與經驗的林峰對待王渺渺有種過分的體貼與關懷。
大到婚房小到婚紗上的一點蕾絲裝飾,林峰都耐心地陪着王渺渺挑選,認真地聽取她的意見。
王意之就親眼見過,在王渺渺換了第九套衣服後,又詢問林峰意見時,後者氣定神閑地從書中擡頭,仔細看了看面前穿着漂亮裙子的王渺渺,思考片刻後發出中肯又妥帖的意見,而且與前八套完全不一樣。
這實在是讓王意之不由生出點敬佩。
林峰或許不是她心中最好的姐夫,但對于王渺渺來說無疑是個合格的丈夫。
但王意之總感覺這樣的相處模式倒不像是夫妻,說得難聽點,像是在養一隻喜歡的小貓小狗。
王意之似乎從未見過,林峰從那張儒雅面容裡透露出的一點對于王渺渺的男女之愛。
他的眼神總是被包裹在一層厚厚的溫柔中,無論何時看向王渺渺時都帶着點情意,但又似乎如水中泡沫,一戳就破。
所以王意之對他總帶着點審視與警惕。
但當看到王渺渺因為急性闌尾住院後,這個從來都從容鎮定的工作狂立刻放下馬上要到手的合同,連夜從國外飛回來,風塵仆仆地坐在王渺渺的病床前,安慰地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又拍拍她的手說,這隻是一個小手術,他會一直陪着她,又念叨着等她病好便休假帶她好好去歐洲玩一趟,讓她放松别緊張。
這時,王意之又想,或許林峰隻是内斂了些,對于王渺渺,他應該是愛的。
有了體貼負責的老公,而自己一直相依為命的妹妹也接受了林峰,王渺渺對于自己現如今的生活已經十分滿足。
除了家裡的另一個人。
林濯。
倒不是說王渺渺是個容不下繼子的壞女人,與此相反,王渺渺恨不得把林濯捧在手裡,含在嘴裡。
她與王意之都是受過從小沒有母親的苦,自然懂得其中不為人知的痛苦。
而林峰顯然對于自己失敗婚姻的産物也不在意,甚至怕王渺渺為難,想過要把林濯丢在另一套房子裡,全然交給保姆養。
反正又不是沒幹過。
好在被王渺渺當場拒絕,甚至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哪怕隻有一絲可能性,她也想當一個好繼母。
或許這也能讓林濯避免些她和王意之所受到的傷害。
但林濯顯然不是這想的,即便是表面乖巧地喊他阿姨,但眼神裡的冷漠,即便遲鈍如王渺渺,也感覺到了。
所以即便看到林濯渾身濕透地從門口走進來時,她站在客廳裡嘴蠕動了會,還是沒說出一句話,站了半晌後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而當她打算去倒杯水卻在廚房地上發現昏倒的林濯時,吓得差點也跟着昏了過去。
還好殘存着些理智,手顫抖着拿手機準備打電話。
當還在上晚自習的王意之被班主任喊了出去,說自家姐姐出事之後,便立馬請了假,在路上攔了輛出租就往林家趕。
推開門看着王渺渺臉色慘白跪坐在林濯身邊的時候,忙過去緊抱着王渺渺,聲音顫抖着問。
“你沒事吧?”
從妹妹懷抱中回神的王渺渺,緊忙拽着王意之的校服袖子道:“之之,林濯…林濯他……”
王意之這才回神,明白出事的不是王渺渺。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孩,頭發濕哒哒的搭在額頭,臉色泛着病态的紅,伸手一摸,衣服也透着刺骨的冷。
“發燒了,你先深呼吸冷靜一下。”王意之安慰地拍了拍王渺渺的手,自己俯下身試了試林濯的額頭,溫度燙得她立刻收回了手。
“他衣服怎麼這麼濕?”
王渺渺想了想才小聲道:“他放學回來時衣服就是濕的。”
王意之擰眉:“他快放學那會正下着大雨,他今天早上又沒帶傘,你沒讓張叔去接他?”
王渺渺茫然地眨着眼睛:“我…我不知道…林峰他沒和我說,而且張叔今天也不在…”
“王渺渺,你不能什麼事情都指望林峰!”王意之聽她提及林峰有些莫名的煩躁,又看着快要燒糊塗的林濯一把将人背起來,急速吩咐道,“這樣不行,這小孩快燒糊塗了,得送他去醫院。”
“你去他屋子裡拿一套衣服,順邊拿着錢包手機。外面冷,記得給自己拿件外套,我先去小區門口攔車,你拿好東西就過來,記得要在五分鐘之内。”
“好好,我現在就去拿。”
王意之背着林濯,他身上濕冷的衣服散着莫名的寒氣,像是要浸入人骨子裡,讓她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林濯的臉不知什麼時候貼在她的脖子處,滾燙的溫度讓她不适地偏了偏頭。不由想着,這小孩倒也是倔,下雨沒帶傘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家人,自己一個人冒着那麼大雨回來,衣服也不知道換。
想到這,王意之不由頓了下。
家人?
林濯又能打電話給誰,哪個又稱得上他的家人呢。
恍惚間,王意之仿佛看見傍晚的學校門口,天正下着大雨,來來往往都是穿着雨衣拿着傘的家長。身邊的同學都陸陸續續地被家人接走,隻剩林濯孤零零地站在門衛室,似乎是猶豫了會,最終還是冒着大雨慢慢往家裡走去。
王意之微微歎了口氣,背着林濯在路邊攔了輛出租。
“之之,我來了,我來了。”與此同時,背着包的王渺渺也跑到了小區門口,看着将人背上出租的王意之有些心疼道:“辛苦了,累壞了吧?”
王意之搖頭,将自己身上的校服脫下來裹在林濯的身上,又接過王意之準備的包,見裡面東西都帶全了才開口道:“跟同齡小孩相比,林濯有些輕得過分了。感覺他是不是沒好好吃飯,你以後得看着他吃飯,都有些發育不良了。”
“我…我也叫他多吃點的。”王渺渺小聲辯解道,“但林濯…他也不聽我的。”
王意之皺眉,快速給司機報了兒童醫院的地址,又道:“那你就和林峰說,讓他對于他兒子的問題上點心。”
“你知道的林峰對于林濯一向……”
“但林濯始終是他兒子,他不能因為厭惡他的母親,就對這麼大的一個兒子漠不關心。”
“我也想的,但每次提到這個問題,林峰就有些不耐煩,我…我不想惹他生氣。”
“是你要說當一個好繼母的。”王意之壓低了聲音,揉着太陽穴,像是預料到什麼馬上自己面臨的不幸,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知道我知道,但林濯他不喜歡我。”王渺渺湊近了些王意之,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王意之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果然王渺渺如她預料地一般撒嬌道:“好之之,你就幫幫我吧。這個家裡,林濯唯一肯親近的就是你了。”
“打住,不是什麼親近,隻不過教他做幾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