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桔領祈明秀走的是一條人迹罕見的小路,倒是省了他費盡心思躲人的功夫。
等終于來到林青桔家中所在的半山腰處,祈明秀先是萬分驚訝地拉開自己的衣領看了看。發現身上的傷口是真的沒有因為這麼長時間的走動而惡化,而不是單純的藥物麻痹了身體的感官,他看向林青桔——或者說是她手中捏着的藥方的目光便不由變得火熱了起來。
林青桔被他的視線看得身體一寒,她故意道,“男人,你能不能矜持一點?”
“别以為我家大業大的,你就能賴上我了。在這個家裡,你隻能是個仆人。”
祈明秀頓時滿頭黑線。
他發現了,這個小丫頭好像不是在強撐着自己的自尊心,她是真的有點自戀!
不過她也确有這個資本就是了。
已知她的傷藥不賴,疑似祖傳好物;剛剛承諾他肉可以随便吃、油糖等物可以随便用,可見她并不缺可以令自己的生活富足的狩獵技術。
還有現在,祈明秀還是有點震撼地看向了林青桔家的屋子。
他的繼父劉祿當年能有那個資格在他娘的面前獻殷勤,家裡不說大富大貴、那也是家境殷實。
認識的好友樊城是個屠夫,家裡更是一個不缺錢的主兒。
他們都不吝于享受生活,家裡蓋的也都是那青磚大瓦房。
但是林青桔家的屋子吧,就不僅僅是用料和占地面積大的問題。
當初林瓊之所以會選在這個地方建造屋子,可能跟它到了半山腰處、就平出的一片地勢有關。
初時他隻有一個人,定居的時候很是無謂地自己搭了個竹屋。從睡覺的地方開始,一步步地完善這方小空間。
直到他撿回了林青桔這個小祖宗,他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又怕冷、又怕熱。
趕緊拿出積蓄搭建瓦房不說,他又擔心自己出去狩獵的時候,會有人或野獸闖進來傷害孩子、孩子自己會走路了以後瞎溜達……
于是施工隊的工作量開始變得越來越大,當然報酬還是管夠。
從此方地勢開始,還要再開鑿、再鋪平、再往裡圈進新的地盤……孩子長大以後肯定是需要活動空間的,他才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半山腰處溜達呢。
所以得圈片空地進來。
竹籬笆改成削尖的木頭樁子,既要高、又要粗……
已經搭好的竹屋不用拆除,孩子夏天的時候可以到裡頭納涼。于是跟一旁的青磚瓦房并在了一起……
萬全的考慮下搭建出來的房子,在安全方面簡直一騎絕塵,甚至為此犧牲了建築的美觀性。
在祈明秀的眼中,眼前的這片建築物,比起優雅整齊的人類居所,倒更像是什麼野獸的住所。
尖利的木樁充滿了危險性,大門處竟然是用鍊條和比他拳頭還大的大鎖鎖上的。
推開屋子進去,野獸皮毛和血肉的半成品擺在一處;亂七八糟、但是種類繁多的藥材擺在一處;相對寬闊的空地上還有林瓊訓練小時候的林青桔用的木頭人跟梅花圓樁。
林青桔長大以後,院子裡添加的陷阱……
幾隻可憐的小動物反倒委委屈屈地縮在了一處。
林青桔撓了撓頭發,同祈明秀介紹道,靠近外牆——也就是那些木頭樁子的地方不要去。肉類可以随便取用,皮毛他要是喜歡,也可以拿去做衣服。但是那些草藥!千萬不要動!
小動物的話,除了那隻養來下蛋的老母雞,其它的不拘他是準備養下去,還是現宰先吃。
祈明秀現在看她不像是什麼獵戶的女兒了,倒像是一個人能包圍一整個村莊的山大王。
那是一種難言的、在廣闊的大自然中反而被弱化了的危險性。
一旦回到了她的地盤,這個人身上的危險氣息就像是不再僞裝地正式舒展開了一樣。
但是還不等祈明秀警惕自己是不是落入了狼窩,她又将他帶離了這個功能性極其豐富的院子,而漫步到了裡頭的竹屋跟青磚瓦房處。
其實忽略竹屋跟瓦房過分緊密的排列,再忽略它們的周邊全是陷阱,内裡的設置倒是跟一般人家無異。
卧房、廚房、廳堂……倒是襯得這兩個宜居的建築物像是此地的安全區一般。
林青桔果然也沒再多囑咐他一些什麼,隻是讓他不要到她爹留下的兩間房間裡去,就十分心大地把他打發到廚房裡去了。
拜托,他還是個傷患!而且還是個陌生人!
她怎麼就能心大地跑回自己的房間裡頭睡覺去了?
這又讓祈明秀推翻了自己方才的判斷:恐怕這丫頭的的确确是個小傻子沒有錯。外頭的那些布置,怕不是她爹還在世的時候為她操心準備的吧?
唉,素未謀面的他老人家還真是有着一片拳拳的愛女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