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的天氣是個謎,十幾分鐘前天空豔陽高懸,此刻卻烏雲密布,風雨欲來。
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卻怎麼也沒找到想見的人,甯珂有些焦躁,就在這時候,左肩被拍了一下,回頭,是盛冉帶笑的眼睛。
“這次是我先看到你的。”
心裡沉沉的郁氣驟然消散不少,嘴角的冷硬融化,甯珂的語氣輕快起來。
“是啊,你再不出現,我就要在這兒喊你了。”
“屁的。”盛冉癟嘴不相信,伸手往拉開甯珂手裡的袋子往裡面瞧,“今天沒别的驚喜?”
甯珂墊腳跳了一下,颠颠背上的書包,“這兒呢。”
盛冉很滿意,贊許地給她一個眼神,勾得甯珂心頭發顫,忍不住拉住她的小手指,随即又做賊心虛地環視周圍,沒發現别人異樣的目光才放下心來。
“别招我。”
“不懂。”盛冉眨巴着眼睛衣服無辜的樣子。
甯珂暗暗揉捏手中的小手指以示懲戒,然後接過盛冉手裡的書,走在她身側。
“國貿專業也學經濟法?”甯珂看到手裡的書,好奇地翻了翻。
“狹隘了不是?不僅要學,還有一二冊呢。”
“跟我們的不太一樣。”
“肯定啊,這是隻概論。你昨天課上得怎麼樣?”今天周三,她們倆的課表正好錯開,都沒機會說這些。
“家長挺滿意的,先上一學期,但還得再找一份才行。”
察覺到盛冉有點沉默,甯珂繼續笑道,“你知道的,從前沒錢但也沒什麼花銷,現在有點錢了就什麼都想買,處處都是花銷,所以我總感覺要存點錢才安心,不然坐吃山空到頭了也沒佛腳能抱不是?”
“我才沒有不好意思,你自個兒說要養我的。”盛冉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後加快步伐,甯珂隻得無奈跟上,拽着她的衣角免得沒下課的學生群沖散。
“你放心吧,不會山窮水盡的,還有大鋒和潘軍呢,他們肯定會幫我們的。”
“你見過他們了?”
盛冉搖頭,“就前天大鋒來找過我,沒見到潘軍。”
甯珂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說,畢竟是他們倆的糾葛旁人說不上嘴,但他們是盛冉最好的朋友發小,他們要是出事了,盛冉肯定着急。
“是有什麼事嗎?”
猶豫片刻,甯珂還是避重就輕地說了,“他們暑假的時候,好像談了一段。”
“一段什麼?”
看盛冉顯然沒反應過來,甯珂繼續道,“他們戀愛了,但現在分了,甘劍鋒的狀态不是很好,潘軍那裡還不清楚情況,但應該沒大事兒,不然甘劍鋒得急了。”
盛冉停下腳步,眼神有些怔愣放空,食堂門口人群更加擁擠,她卻充耳不聞周圍的嘈雜,任人流擦肩而過。
瘋狂陰毒的瞳孔,棍棒砸在軀體上的嘶嚎,綁住腿的凳腳在地面摩擦發出尖銳哀鳴,電流穿透身體的刺痛麻木,被強迫心理幹預時的惡心暈眩……一個個場景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現,被各種情緒沖擊下,盛冉幾近崩潰。
甯珂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腕,擔心地在她耳邊解釋,十幾秒之後,盛冉眨了眨眼睛,似乎回神了,臉上全是冷漠和惘然,從脊椎泛起細密的震顫,每一寸骨骼都像被風吹動的指甲,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
不敢再往食堂裡面走了,甯珂牽着她往宿舍去,盛冉的手腳綿軟發冷,磕絆了幾次差點摔倒,幸好被甯珂攬住。
剛遠離人群,甯珂就把書包挪到前面,在盛冉身前蹲下,她幾乎是摔在她背上,腳步急切,直奔宿舍而去,大步跨在宿舍樓梯上時,盛冉埋在她肩上呢喃,“我們都是被詛咒的人。”
甯珂腳下一個趔趄,幸好騰出手抓住了欄杆,可塑料袋裡的碗翻了個個兒,毛豆混着湯水全倒在袋子裡,油點濺到了盛冉的褲腳。
穩住身形,甯珂放慢腳步。
“不是的阿冉,最好的夥伴,是過了很多年認識了很多朋友之後,仍在能在人心中占據特殊位置,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唯一不一樣的是,我們在一起經曆了太多,産生的感情已經在朋友的池子裡裝滿了,流進了愛的池子裡。
就像隻有你見過從前的我,一片片重新把我拼湊起來。隻有我見過在那個在目前墳前抵擋惡鬼的歇斯底裡的你,人前嚣張跋扈得不行,人後破碎流淚惹人心疼的你。
甘劍鋒和潘軍也一樣,你說過他們小時都不在父母身邊受盡别人的欺淩,你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甘劍鋒正把潘軍護在懷裡抵擋大孩子的藤條棍棒,他們隻有對方的經曆隻有他們自己能懂。
你說這些經曆,要我們怎麼跟以後的愛人講,他才會理解為什麼你讨厭虛僞客套逢迎,為什麼我親情淡薄憎恨父權,為什麼甘劍鋒隐忍重利,為什麼潘軍熱忱于追逐尋找愛和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