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人關在房間一年多,他終于又找到機會逃了出來,再次跑到大橋上。
秋夜寒涼,他全身上下隻穿着一條内褲。
眼看男人追過來,他又恐懼又絕望。夜的大橋冷冷清清,隻有一兩個匆匆而過的行人,他們漠然向這邊看了一眼,沒有人關心别人的死活。
男人一邊追趕,一邊大聲呵斥他。
“狗崽子!信不信我弄死你!”
“林遇北你站住,讓我逮到你我打死你!”
想到被男人抓到後,他受的痛苦隻會更甚,他爬上欄杆,想要縱身一躍結束自己的性命。
一條腿已經伸出去,胳膊被人抓住了,身後人一把将他拽離了欄杆。
林遇北又驚又恐,一瞥之間隻看見救他的是一個白衣少年。就在他愣神之際,少年已經迅速将身上的白色外套脫下來,披到他身上,又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走。
眼看男人就過來了,他匆忙說了一句“謝謝”,拔腿就跑。
林遇北跑出去了,聽見身後男人大聲恐吓:“這小孩,你别報警!”
他扭頭看了一眼,少年和男人糾纏在一起,少年手中舉着手機,男人擡手搶奪。
林遇北站住了,少年為救他而陷入困境,他不能視而不見。
他轉身折回來,沖少年大聲喊道:“哥哥快走!”
男人已将少年鉗制住,奪走了他的手機。雖然怕得要命,林遇北還是義無反顧地向他們沖過去。
“放開哥哥!”
少年沖他大喊:“你快走!”
林遇北不聽他的話:“我不能丢下你。”
少年急匆匆地說:“我沒事!你快走!”
遠遠地,有警車呼嘯的聲音。有人大聲呼喊:“見南,見南。”
少年冷靜地說:“警察來了。”
男人望着遠遠過來的汽車,車燈閃爍着射在他的臉上,照出了他的驚懼。
眼看汽車越來越近,男人轉身跑到橋邊,眨眼間便攀上了欄杆,跳到了翻滾的河水裡。
一輛汽車停在少年身旁,車上的人伸出手,将那個叫見南的少年拉進車裡。
車門“呯”的一聲關住了,從林遇北身邊擦過,急速向前駛去。少年的聲音遠遠傳過來:“好好活着!”
林遇北眼含淚水:“哥哥,你也是。”
就像經曆了一場夢,大橋複歸冷清。
林遇北走到欄杆前,看着平靜的河水。幾分鐘前,想要跳河的那個人是他,不過幾分鐘,他獲得了重生,而那個變态因為懼怕,選擇了自殺。
再也不擔心有人在背後追他,再也不害怕早晨醒來,恨自己為什麼要醒。
一顆心靜下來,他才想到他的救命恩人。
他沒有看清楚少年的面容,那一個危險時刻,他隻看到了少年的側臉,隻隐約聽到了他的名字:見南。
大橋上冷風刺骨,還好有少年留下的外套,穿在身上暖和和的,他的心也暖和起來。
遇北遇見見南。
那是他遇見陽光的開始。
也是陽光第一次照耀到他身上。
後來收養他的人家讓他改名字,他堅決不肯。
“林遇北”這個名字,是他與陽光唯一聯系的紐帶。改了名字,他們唯一聯系的紐帶也失去了。
這麼多年了,林遇北僅僅靠着“見南”兩個字,終于找到了他的南哥。
他不想離開。
他喃喃道:“南哥,我不想走。”
“别怕,北北不走。”顧見南放下茶碗,将林遇北嘴角噙着的藥水擦掉。“你隻是發燒了,吃過藥明天就好了。”
十年前,南哥救了他,十年後,南哥走進他的夢,幫他驅除往事,輕聲安慰他。
南哥的懷裡真溫暖呀,就算是夢,他想一直躲在夢裡。他不想醒來,不想離開南哥。
顧見南站了起來。
林遇北脫口而出:“南哥别走。”他還沒有走,南哥怎麼要走呢?
顧見南溫言說:“我不走,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廚房雖然吃食很少,但還挺齊全。看來林遇北早上沒空吃飯,晚上那頓飯還是自己做的。
顧見南熬上白米粥,炒了青菜,耐心地哄林遇北吃了小半碗。
等林遇北睡熟後,顧見南這才輕輕為他掖好被子,準備離開。
走到門前,打開門,想了想,又折返回來。他不能把發燒的林遇北一個人扔下,如果半夜再發燒怎麼辦?
顧見南在床前坐下來,守着林遇北。
林遇北睡得迷迷糊糊的,嗓子有點幹,晃晃頭想坐起來。
顧見南俯身問他:“怎麼了?”
“渴。”林遇北嘟囔道,“吃蘋果。”
顧見南說:“蘋果涼,我給你倒熱水。”
林遇北就想吃涼涼的東西,固執地說:“蘋果。”
顧見南拗不過他,隻得妥協:“好,蘋果。”
林遇北雙眼迷蒙地看着男人,那專注削蘋果的樣子,讓他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