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沉香一臉歉疚地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朝樹後藏一藏,而後真誠地躬身一禮:“敖執律見諒,方才情況緊急,沉香偶然發現敖執律在大鵬鳥的攻擊範圍内,便出手将敖執律帶到此處暫避,唐突了。”
敖無心撫着胸口,猶自心如擂鼓,但面對着一個年輕小輩,也不好發作,況且對方又是出于好心,說起來也算得上救了自己。至于手段之粗暴,隻能忍下。
敖無心喘勻了氣,勉強大度地擺擺手,示意無礙,“多謝劉小天将相助。”
更多的客套話便沒心情說了。
“敖執律怎會在此?”溫言緻歉後,劉沉香那雙清亮的眼眸裡帶出幾分審視和困惑,“敖執律一個人來的?”
按理,以大鵬鳥的實力,執律神不可能單獨執行任務,甚至不太可能在楊戬不鎮場的情況下組團到此。
敖無心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告訴他,她是來尋他舅舅的?這話一定比扯謊說自己在單獨執行任務更令人皺眉。
“舅舅也在此嗎?”劉沉香直接問出這個他真正關心的問題,畢竟敖無心是真君神殿的執律神,她的背後就是楊戬。
“什麼,你們還沒有彙合?”敖無心脫口而出。
脫口而出的下一刻,敖無心就恨不得把自己這張龍嘴縫上。
以楊戬的雲行速度,若比自己還晚見到沉香,必然是因為他并未直接尋人,而是先去做了其他事。她這般一脫口,反倒是暴露了楊戬的意圖。
劉沉香果然變了臉色:“舅舅來莫幹山了?他來尋我?有人告我的密?是不是郭六叔?”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敖無心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
既已成為真君神殿的執律神,總得站在上司的立場上行事,敖無心隻得努力找補:“這個……我也、我也不清楚。”
劉沉香一看敖無心的低級搪塞,便知她是将自己視作了小孩子。
他從仙凡私生的雜種一步步推翻天條,成為如今的天廷第三十七天将,曆盡百劫,心性早已不是外表這般明麗的少年。
近年來多少手下敗将都是被他的幹淨外表所惑,輕敵自大,最終以更慘烈的姿态敗在了他的手中。
劉沉香輕車熟路,故意露出一副天真姿态,人畜無害地問:“聽聞,敖執律曾有罪在身,沉香一直好奇,不知敖執律所犯何罪,大朝會上竟連娘娘都親自過問。”
他是婵妹的兒子、楊戬的外甥,敖無心沒必要瞞他,卻也不便吐露太多,隻道:“欺君之罪。”
劉沉香眸色閃動。果然,因着她的罪名太大,又不知什麼緣故受到了赦免,哪吒大哥才都三緘其口,連舅舅也命他不準問。話說回來,舅舅與哪吒大哥的膽量愈發小了,對欺君之罪這般顧慮,弄得他還以為敖無心身上有多驚人的秘密,原來就這?
劉沉香心底稍松,“原來如此,敖執律需要戴罪立功,日後若有幫得上的,隻管與沉香說,沉香定鼎力相助。不過,在此見到沉香之事,還望敖執律高擡貴手,不要告訴舅舅。”
敖無心挑眉:“為何?”
劉沉香自然不會說實話,使出少年般的單純:“沉香不過是想尋大鵬鳥單挑單挑,試試他的深淺,可陛下嚴禁未經舅舅同意私自接觸大鵬鳥,若被陛下得知,沉香必要受罰,到時,隻怕舅舅也要擔個管教不嚴的罪名,整個真君神殿都不好看,這個道理,敖執律想必比沉香更清楚。”
好一張巧嘴,敖無心不由在内心重新評估了這個少年。
見敖無心不說話,劉沉香繼續道:“不是沉香賣弄,我是舅舅的親外甥,若今日之事從敖執律口中走露了風聲,舅舅是保沉香還是保敖執律,敖執律該當有數。”
這話拿去唬一唬小青或劍蘭興許有效,敖無心豈是不了解楊戬的?人人都道他六親不認,雖是誤解,卻也并非全然演戲。
敖無心知道楊戬的心性,若有朝一日劉沉香真的犯下過錯,别說是外甥,便是他的親兒子,楊戬也不會縱容。
劉沉香小小年紀,已懂得用慣性思維來糊弄人,還真是不簡單。
敖無心配合地微微一笑:“若今日無事發生,二爺不問我什麼,我自然替劉小天将保守秘密。”
能得這一句諾,劉沉香也就罷休了,總不能要求敖無心為自己忤逆舅舅的問話——她不過是個戴罪的執律神,當然不敢忤逆舅舅。
劉沉香施禮:“先謝過敖執律啦。”
敖無心心中暗暗搖頭,真不知這孩子的性子随了誰,楊戬和楊婵都非這般圓滑之人,難道随了那位未曾謀面的劉先生?
正想着,大地猝然震顫,敖無心沒有防備,被劉沉香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穩,忽覺天光一暗,擡頭看時,隻見巨大羽翼遮天蔽日,排山倒海般朝下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