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戬道:“為什麼不認真?時間緊迫,多耽誤一分,下界的大鵬鳥就多恢複一分,任務的難度就增加一分,你不明白嗎?”
哎?這可從何說起?
敖無心義正言辭:“回二爺,我認真了呀,不然以我這半瓶子亂晃的功夫,哪能在二爺手底下撐到第四招?”
她這恭維說得眼睛都沒眨一下,簡直動聽極了。
楊戬卻不買賬,“第一招時,你沉住氣了,一直等我降到距你丈餘時才行動,這很好。但我一擊不中,敖執律為何白白放走了反擊的機會?”
哎?他兩招之間無縫銜接,敖無心當時還以為第一招是虛招,他要求她抓住那麼轉瞬即逝的機會未免過于苛刻了吧?
楊戬似乎一眼望進她琥珀色的眸底,瞧破了她未曾脫口的争辯,“如果你心裡隻有一個信念,隻有一個要置大鵬鳥于死地的信念,你一定可以抓住那個空擋反擊。但凡你下手夠狠,我那第二招決使不到底。”
“啊?我們不是要生擒大鵬鳥嗎?幹嘛置他于死地?”
“我說的是信念。對手強于你的情況下,求其上者得其中。”
敖無心似懂非懂地點頭,大約能明白楊戬告訴她的這一招至關重要,說不定這是他針對大鵬鳥特地設計的。
“再來一次,記住我說的,信念。”楊戬定定地看着她,目光裡沒有一丁點的分心,在将這句話鄭重地傳達給她聽。
說罷,楊戬轉身走到方才起手式的位置,藍芒流轉,又化作了半人半獸的大鵬鳥,“要狠。”
其他執律神們早就被他們的對招深深吸引,樂不思蜀,已經不務正業了,楊戬居然也沒管,全付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和敖無心的對招上,顯然重視至極。
敖無心低低地、遲來地應了一聲:“……是。”
信念……
置“大鵬鳥”于死地的……信念嗎?
她靜靜仰望“大鵬鳥”再次俯沖下來,幾乎一瞬間就逼到了近前。
可是心思卻可以轉得很快,可以遠比一個回眸、一個轉身快得多。
她是執律神,是執律長,食君祿忠君事,接手的第一個通緝項目必須要打響,唯有如此,她才算在浩浩天宮真正紮下根基,才能夠與禁足西海的三公主告别。
這是她要的新生啊,也是她與玉帝的契約。她不該連這點訓練場上的小事都做不好的。
置他于死地的信念……敖無心攥緊了拳,默數着距離。
三丈。
兩丈。
就是現在!
敖無心沒有做出與上次同樣的招式,而是筆直站立着,腳步向後劃去。“大鵬鳥”的利爪變甩為鈎,敖無心猛向後仰,時間有些來不及,利爪鈎破了她的外袍,露出第二層裡衣,就見淡灰裡綻開了一抹奪目的绛紅。
敖無心早有準備,孤注一擲,手臂向上一掏,手掌擊上“大鵬鳥”的胸膛,發出“啪”的一聲悶響。她的手臂瞬間被雙方的真氣震得酸麻,但她沒有顧及,而是機敏地向一邊迅速滾去,避開了對方的回擊。
結束了。她沒有聽到“大鵬鳥”的下一步動作,所以她知道他結束了這一輪演練。
她側躺在堅硬的石闆上,胸口劇烈起伏,眸中的波瀾無聲無息地翻湧着。
她從未想過對一個人露出殺意,哪怕是面對真正的大鵬鳥,她也很難想象自己真能進入一種殺伐果決的狀态裡。畢竟,她自幼嬌生慣養,從未經曆過大規模的戰争或無法解脫的仇恨,所以她難以說服自己發自内心地希望對手去死。
方才尋隙回擊時的心情,并不痛苦,并不是恨或是狠。是任性啊,她可以在他面前完全放下心理上的防備,把自己的全力攻擊放心地交給他,因為深信他一定有辦法化解,因為他是三界戰神楊戬啊。
腳步聲走近,是雲靴踏在石闆上的脆聲。敖無心蜷身坐起,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已經伸到了她面前。
敖無心搭住了那隻手,由着他把她拽起來。
楊戬道:“很好,就是這樣,沒想到你一次就做到了。”
說着,手指虛劃,敖無心敞開的外袍就複原如初,遮住了裡面绛紅夾衫。
瞧着敖無心不甚輕快的模樣,楊戬的劍眉微微挑起,星眸半眯,有幾分關切:“怎麼了?臉色發白,傷着你了?”
“沒有。”敖無心趕緊道,忽然想起自己才是該問候這句話的人,畢竟她出手擊中了楊戬,“二爺也沒事嗎?”
“受得住。”楊戬忽而欠身,拉起了敖無心的右手。
敖無心下意識想抽離,楊戬卻先一步攥緊。
“給你保命的東西。”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