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九歲的回憶從沒被方意忘記過,她隻是驚得不知說什麼好。那個跟不會說話的小妹妹就是陸曙?那個眼睛大大的跟自己的洋娃娃一樣漂亮,留着過耳短發的小女孩是陸曙?那個跟她一起玩扮家家酒當小寶寶的小妹妹是陸曙?
記憶裡孩童的模樣跟現在的陸曙重疊,方意還是震驚得開不了口,明明那個時候他不會說話啊。因為“小妹妹”不會說話,方意還特地叫爸爸上網搜了手語教程,學了手語跟“小妹妹”比劃,結果“小妹妹”隻是眨巴着眼睛瞅自己,還是自己幹嘛,“她”跟着學。搞得方意一度很洩氣。
兩人已經祭拜完陸曙奶奶,踏着步慢慢往前走。
陸曙說:“我六歲前是可以說話的,因為我家裡的原因,我受了刺激,無法開口說話,因為無法開口解釋,就被你誤以為是個女孩,你自然也認不出現在的我。”
十一年前遇上那個小女孩是陸曙,不,小男孩,也就是說她和陸曙早就見過面,她一直以為他們是初三暑假才是第一次相見。
“那個時候我的世界很小很小,小到隻裝得下你。我跟着你身後,被你護着,多少次想告訴你我是男生,我也可以保護你。”
“你不認識爺爺奶奶是因為他們都隻将我送到我們約定好的地方,等你過來了他們才離開,所以他們早就知道你是誰。”
“爺爺也是那時知道你是他和奶奶恩人的外孫女,但是他們不想大人關系的摻入影響孩子的感情,所以外公也沒有告訴你真相。”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好快樂,是我童年為數不多開心的日子,所以我拼了命也要試着開口說話,告訴你我是男孩,我不是需要你保護的妹妹。可我剛剛能夠開口,我的假期就結束了,我們得回英國去。我很不情願,回去就要看到讨厭的人,我一點都不想。我隻想和你待一起。”
“我沒來得及和你告别,我就離開了。奶奶告訴我要好好練習開口說話,等下次假期見到你給你驚喜。我努力練習,等了很久,等到可以再次回國,想讓你聽到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我滿心歡喜去找你時,結果你的鄰居說你們已經搬家了。爺爺奶奶也不知道你們搬到了哪裡。”
“我很難過,好像這個世界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又開始不理人,跟爺爺奶奶發脾氣,覺得他們騙我。”
陸曙低眉,歎了口氣:“這點我做得很不好,沒記住你之前說過不要亂發脾氣的話。他們好不容易守到我能說話了,結果等來了一個喜怒無常的魔王,我爺爺奶奶他們太累了。”
陸曙的童年并不快樂,五歲父母離異,他很缺安全感。也許最快樂的時光就是遇上了她的那個假期。方意哽咽,靠在陸曙懷裡,用力摟緊這個男孩,心疼地安撫性地拍陸曙的背。
“本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是上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我沒有錯過,我牢牢把握住了。”
“是因為我意外碰見了黑花嗎?”
方意就是因為照顧黑花而跟陸曙有了聯系。
陸曙搖了搖頭,語氣極盡溫柔,一遍又一遍撫過方意的手腕。
“是那個看日出的早晨。我一眼就看到你了,開始我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奶奶送你的佛珠串讓我确認那個女孩就是你。要說佛串顯靈也沒有錯,是它讓我找到了你。”
方意現在手腕空空,陸曙把佛串給她後,她就将手串收好再也沒戴過。她原以為是佛串護她,實際卻是對一段思念的執着,她對外公,陸曙對她。
“所以我想盡辦法靠近你。”
于是就有了後面黑花的領養,陸曙和方意的相遇。
“我說我有個從小就喜歡的女孩,還記得嗎?”
雖然她知道陸曙現在喜歡的是她,但是現在提起那個女孩方意還是有點點介意,她知道第一個喜歡的人是能放心裡很久很久的。方意嘟囔嘴巴,心裡有點發酸。
“那個女孩就是你,你是我從小到大一直喜歡的女孩。我心裡從來都隻有你一個。”
方意霎時間百感交集,數也數不清的情緒如同絲麻纏繞在一起。
頭抵在陸曙的肩上,想起自己還因為陸曙也有個藏在心裡很久的人就難過的心,剛才還酸溜溜的立馬就轉了态,不輕不重地捶了陸曙一拳,嘀嘀咕咕了一句大壞蛋。
“是我不好,我瞞了你這麼久。對不起。”陸曙滿臉歉意,把方意緊緊摟在懷裡。
方意無語,自己白白吃了自己好幾年的瞎醋,陸曙居然什麼都不說,看自己一個人百轉千絲,鬧騰來鬧騰去,嗯哼啊啊唱獨角戲。
想到這更是氣惱,手抵在陸曙胸前,不讓他抱自己:“你……你撒手,我之前還因為……算了,你把我當笑話看那麼久。”
陸曙哪肯放開,他抓住了就是他的。旭日東升的那一瞬間,光芒抛撒向萬物,方意的發絲被漂染成金色,她是他的神明,他的天使,給他希望的太陽。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六年兩千一百九十天,五萬兩千五百六十小時,陸曙跨越數以萬計的小時和分鐘奔向了初升的太陽,在曙光下與太陽的女孩再次相遇。手腕佛珠與手環碰撞的那三秒五十毫秒,他做出決定,六年後以陸曙的身份與她相見。
所以他悄悄跟着方意和楚婉,驚喜地發現她們去了邵佳晗的咖啡館,邵佳晗恰好又跟自己認識,他知道,命中注定方意就該與他相識,他們本就是一起的。
于是他拜托邵佳晗尋問方意的地址,前幾年的生日禮物全部都由他精心準備親手打包,拜托邵佳晗以咖啡館名義寄送。
黑花是計劃外的一環,奶奶說到底還是因為找黑花的緣故而離世,陸愛華遷怒于黑花,他迫不得已才将黑花送出去。他想起了方意,那個敢擋在他身前,不許大孩子欺負他,耐心教自己說話的紮着兩個羊角小辮的小女孩,看日出感動到落淚的姑娘。
好像方意自從出現一直都是他安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