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歡而散，方意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用力洗掉臉上的淚痕，頂着衆人目光踩着上課鈴回到了教室，陸曙比方意晚到一節課，自此兩人之間再無任何對話。

評論無數的帖子在第二天無緣無故消失了，發帖者發布了一則道歉聲明後随即賬号注銷。一時間風向逆轉，方意為原畫女孩沒再成為讨論重點，衆人議論紛紛，開始猜測發帖者的真實身份。

第三日，不該侵犯個人隐私，網暴女孩的帖子突然被頂起，很多人出聲開始為畫中人聲讨，有人說創作自由，有人說不該過度窺探他人生活，也有人在向方意道歉，打擾了方意的生活，也有在聲讨拿了别人東西侵犯個人隐私的原帖主。

卓壯喜氣洋洋地過來跟方意道喜，稱現在的局勢就是大快人心，讓方意放心，大家不會再追着方意問畫冊的緣由，因為佛珠串一事，班上同學出言幫方意說話，付可曼自知理虧，沒再言語其他。

班級又恢複了往日平靜。

高考臨近，他們不可能再把更多的時間分給其他事情，論壇帖子恰是無聊生活的一點調節劑，給個樂子，玩一玩罷了。

他們在玩，殊不知傷的是當事人。

方意對卓壯和黃可盈道了謝，沒有因為帖子上的評論還有佛串的事情把她當成異類。

“咱們不是朋友嘛，那些人就是閑的沒事做，一天到晚存心找麻煩。”卓壯撓了撓頭，憨憨一笑，“我跟你認識這麼久了，你是什麼樣的性格，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跟你當同桌的時候就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怎麼會因為又虛又假，沒有科學支撐的東西冷眼看你呢。”黃可盈笑了笑，“現在呢就是好好高考，也别想其他的。”

卓壯道：“學委說得對，你就是個很好的女生，真的沒必要在意他們怎麼說你。至少我跟陸曙是站在你這邊的。”

“你也别生氣哦，其實我看了帖子的全過程，我覺得你很厲害，經曆了那些事情現在還是那麼堅強，如果換做是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我特别敬佩你。”

卓壯等黃可盈回了自己的位置，看了眼方意身後埋頭寫題，也不搭理人的陸曙，思索半

天，還是決定在冷戰的兩人之間講和：“你跟陸曙……能不能和好啊，陸曙他現在也挺難受的。”

方意也不想跟陸曙鬧脾氣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别人說再難聽的話，她就當陣風吹過就好了，但是陸曙說的那些話就像是尖銳的刺紮在自己心口。陸曙說的就是事實，是真相，是她自己在逃避，她不想承認自己的過去，怕被人笑話。

她想講和，她卻不敢。她不知道如何該開那個口，甚至希望那日中午什麼事都沒發生就好了，她跟陸曙也就不會開啟這場莫名其妙的冷戰。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被删掉的那個帖子，其實陸曙一直都在裡面幫你說話。”

“名字是一串亂碼的那個嗎？”

“是他，你知道他不愛玩這些論壇的，他知道後立馬注冊了賬号幫你解釋。我也在裡面，但是我爸會收我手機，他是天天都盯着。”

“其實他那天下午第一節課沒上是去了監控室看你丢畫冊的那天的教室監控。我們學生是沒有權利說要看監控的嘛，陸曙就說自己的東西丢了才獲得老班的許可的。”

“拿走畫冊的人的确……是付可曼，但是陸曙從監控裡來看，發帖的另有其人，那個人從付可曼那拿走的。陸曙憑着這個證據私下找了發帖人，警告那個人，讓她删帖并發出道歉聲明。”

“陸曙……他……唉，你們兩，總而言之陸曙他對你……你們還是和好吧，我知道他說話難聽了點，我作為你們的朋友，我挺不願看到你們這樣的。”

方意聽完卓壯的話，久久不能鎮定下來，在她不知道的背後陸曙竟默默為她做了這麼多。而她則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不良情緒中，否定自我，抵抗外界，拒絕和外部溝通。

是我做錯了，我沒了解清楚就朝陸曙發脾氣，莫名其妙跟他冷戰。方意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本想找媽媽要手機給陸曙道歉，想了想還是決定明早親自跟他說聲對不起。

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如果他不高興，她也會不高興。所以她明天一定要當面跟陸曙說對不起。方意想着想着，慢慢進入了夢鄉，這一晚是她近日睡得最好的一次。

若要論起情深情淺，很多年後的方意回憶起她的高中時代，恍然發現這一晚是深種情緣的種子，在往後的日子中，這顆由陸曙送給她的種子正以卓越的姿态發芽，抽莖，開花，結果。

陸曙第二天并未來學校，第三天同樣如此，方意的那份道歉因為陸曙空蕩蕩的課桌而擱淺。

方意問了卓壯，又跑去問了邵佳晗，才得知陸曙家裡有事臨時回了英國，再一問歸期，得到陸曙等到高考前兩天才能趕回來。

也就是說高中畢業的時候陸曙也不會回來，她的後桌始終都會是空缺的，而自己的道歉會遲到整整一個月。

她想過寫封信寄去英國，落筆許久，可悲地發現她并不知道陸曙家在哪裡，郵件地址該填什麼地區，郵編号碼又是什麼。

晚上媽媽接自己回家，擡頭看見了圓圓的月亮，忽然提起陸家來家裡過中秋的場景，方意則是想到了陸曙每次送自己回家的時候。

懷揣不安愧疚的心，方意找媽媽要來手機，極其嚴肅認真地寫了很長一封道歉信。信裡深刻反思了自己的錯誤意識和膽小行為，并對陸曙的幫助表示感謝，表示自己以後絕對不會再犯，請陸曙作為好朋友嚴厲督促并監督。

手機上陸曙的□□頭像還是灰色的，微信的動态停留在一個月前，

一鍵發送前，方意還在猶豫徘徊，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習慣于被動，率先邁出一步對現在的方意來講還是過于大膽和冒險，但是時間越拖越顯得自己不夠誠懇，方意決定豁出去一把，快速發送，然後把手機丢到一旁，趕緊做題。

手雖然在提筆寫字，心思卻飛到手機提示音上，她既希望陸曙能看到自己的消息跟自己說沒關系，又希望陸曙還沒看到。既期待收到回複，又害羞于收到回複，這樣奇怪的心思方意沒搞懂，她安慰自己可能是要高考了，她緊張。

方意特地将手機提示音調大，結果手機安安靜靜躺了一晚上。

時差問題嗎？這個點也不是睡覺時間啊，方意滿腹疑慮。

方意就這樣等了一個晚上，兩個晚上，三個晚上……她開始意識到她可能真的收不到陸曙的回複了。

“我就是個大傻子，他為我做這麼多，我還對他耍脾氣，控訴他不該說自己，他肯定真生我的氣了，不然不會不理我的。”方意現下隻能懊悔，卻無他法，茫然間想起了和陸曙的約定，他們說好要去北城上大學，心緒搖擺不定時，女孩仿佛抓住了定心神力。

先高考吧，考完了也許就能解決了。

五月最後的日子裡，方意試着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謹記要去北城大學念書的願望，繼續按部就班地準備着高考複習，默默回顧每門學科的總體知識點，繼續刷題找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