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假期很快結束,高三生又開始緊張的備考狀态,但長期以往的備考壓力讓學生們不得不趁着課間休息時間短暫休憩。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馬上都要上課了還打瞌睡。你們上堂課是什麼?語文嗎?你們語文課就這麼困啊?”物理老師是個快要退休的資深特級老教師,可能快要退休了懷念教書時光,對上課特别積極,經常踩着第一遍預備鈴進教室上課。
老頭瞅了眼黑闆旁的課程表,對班級萎靡不振的樣子深感痛惜:“一下課就趴桌上睡覺,到了下節課還不能馬上回魂,你們年紀輕輕的比我老頭子還不如啊。”
“是您來太早了,第一遍預備鈴跟正式上課鈴間間隔五分鐘呢。”有膽子大的學生嘀嘀咕咕。
老頭吹胡子瞪眼睛的:“怎麼,還怪我來早咯?我跟你們說啊,上課不積極,作風有問題。知道五分鐘能幹多少事嗎?把課本打開,筆記準備好,還能看點我馬上要講的題。”
“我本來可以提前退休的,你們校長找上我非要我再帶一屆,臨了臨了,我攤上了你們,你們啊,真不如我帶的上一屆,你們師哥師姐那精神抖擻的,出去繞操場踢個足球,跑個八百米,回來照樣安心上我的課。”
“喂,你能踢個足球後再跑個一千二回來上課嗎?還不帶喘氣的?”陸曙踢了一腳前面哈欠連天的卓壯。
“去,那不是上一屆,那是省隊國家隊。不過,我倒是認識一個這樣的天賦型選手,回頭帶你去見一下?”卓壯悄悄扭頭,忽然發現上課從不睡覺的方意現在趴在桌上閉目養神,頓時樂了,“你瞧方意也還在睡呢。”
陸曙偏頭看去,方意耷拉着頭,伏在桌上。
安城一中不允許學生在課桌上擺太多書,以前有學生用書擋臉偷偷睡覺,學校發現後再也不允許書摞得超過五指寬。
物理老頭是個老花眼,近的看不清,遠的一瞄一個準,方意他們坐在第四排不前不後的位置,也容易成為目标鎖定對象。
陸曙怕方意被發現,用胳膊肘搗搗方意:“老師來了,快醒醒。”
方意過了好一會才有動靜,将胳膊往裡收了收,行動遲緩地撐起身子。方意沒有像平常一樣一個字不停地在物理題上畫圈做标記,寫備注,整個人蔫蔫的,有氣無力,左手還捂着肚子。
陸曙趁老頭背過去寫解題步驟,悄悄問方意:“不舒服嗎?”
女孩咬緊嘴唇,搖了搖頭,握着筆還在盯黑闆上的字,肚子實在疼很了,才松下手裡的水筆。
進入高三後方意每天晚上一點後才睡,她想盡可能多寫點題目,加深印象,物理化學和數學是她吃力的科目,所以不得不加強訓練才能找一些做題時的感覺。一道題要看懂會做,她需要花上别人一倍的時間。往往陸曙做完了,她還有很多題空着,甚至前面的題還有帶蒙的成分。
化學有機物,酸堿鹽,數學橢圓,雙曲線函數,物理電磁運動,她看到這些題一個頭兩個大。她自知自己的理科成績不如跟她差不多分段的同學,她就得另辟蹊徑,從語文英語生物上下手,保證這些學科遠遠超過其他人,她才可能保持住現在的名次,若想再往前沖一沖,方意就得在薄弱學科上花上更多時間。
十五班屬于一中高三部的實驗班,學生水平也排在年級前列,考前倒計時的鐘表的紅色數字越來越少,班級就越安靜,緊張焦慮彌漫在方意周圍,方意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上課多聽,不允許打瞌睡,回家多做題。
一杯又一杯咖啡灌下肚,一個又一個夜地熬,方意身體逐漸吃不消,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方意的生理期,例假紊亂,而且每次來的時候會肚子痛。
可能是太過焦慮,情緒影響了身體,方意這次痛經的程度超出以前能忍受的範圍值。
揉肚子其實并不能減輕疼痛,但是小腹如果有重量感方意會覺得心安。
陸曙不大信,自己思索半天,怕方意真是哪裡難受不肯說,耽誤上課,突然像是腦子開竅意識到了什麼,耳根一紅默默不說話了,等下課的時候去幫方意灌了熱水,杯子拿給方意後又急匆匆跑出去。
方意以為陸曙是趕去課間的廣播體操,她跟體委告了假,趴在桌上閉目養神。
“給你。”陸曙氣喘籲籲跑進教室,一瓶紅棗牛奶出現在方意面前,“學校超市隻有涼的,我待會幫你用熱水捂捂。”
方意愣神:“為……什……什麼意思……我沒叫你買這個啊。”
陸曙抿嘴不語,又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一袋黑糖話梅糖遞給方意:“超市沒有紅糖,我隻找到這個。功效應該是差不多的,黑糖跟紅糖,跟black tea一個道理吧。”
“你先休息,我去找個杯子幫你把紅棗牛奶熱一熱。我聽桂姨說紅棗補氣血的,女孩要多吃,你現在喝這個正合适。”陸曙拿出圍巾塞給方意讓她護着肚子。
等等,徹底反應過來的方意拽住忙來忙去的陸曙,太過震驚,半天又憋不出一句話來:“你……你……”
“哦,我給體委請過假了,沒事,不告老班的。”
“不是……你……你怎麼知道我……”方意實在說不出口,青春期的少女格外注意生理方面的事情,在性教育不成熟的普及下方意在男生面前提到原本正常的人體生理變化非常害羞。
女孩的身體發育好像是女性共有卻不外傳的秘密,從母輩傳給自己的女兒,再由女兒傳給女兒的女孩,世世代代隻在女孩内部流通,母親躲在門後教授女兒如何照顧自己,了解自己的身體,男人們統統自覺回避将自己主動排除在門外。
女人的事女人解決,男人不願了解,甚至對此是忌諱的。仿佛流血便是污穢,沾上了就是不吉。很多年前偏遠地方,有女兒來月經,甚至要搬離原來的住處,獨自在小房子裡住,等月經期結束後才能搬回去。
男人以此戲谑,女人因此羞恥,禁忌與出格是束縛帶,将男女永久相隔。兩個不同的群體,隔着一條紅河,對立而望。
“我也是上過生物課的。”陸曙歎氣,看到方意因疼痛而蒼白的臉,坐回位子上耐心解釋,“該有的生理常識我懂,生理期是女生很正常的生理現象,你不用害羞。”
“男女生理構造不同,你們女孩生來要比男孩柔弱一點,所以我們這些占了生理優勢的男生更需要好好照顧并禮讓你們。”
方意原本是驚訝的神情,慢慢轉為平靜,她朝陸曙笑笑,感謝陸曙的理解與完全的尊重。
“我知道你不舒服,你也别說話,保存體力,下午的體育課我替你請假。”陸曙把糖推給方意,“你吃一個可能會好點哦。”
“我跟卓壯講過了,借他的大水壺杯蓋一用,給你熱牛奶。”話音剛落,陸曙提溜着水壺忙着去給方意接熱水。
方意看着陸曙忙來忙去的身影,随即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裡,酸梅的酸混上黑糖的甜很好吃。
紅棗牛奶裡紅棗的含量微乎其微,黑糖話梅糖隻是糖果沒有止痛效果,生理期的痛感并沒有消失,但是方意喝光了溫熱的牛奶,捂着被陸曙用圍巾包裹的塑料熱水瓶,心裡面特别暖。
“怎麼想着請我吃糖?”卓壯撕開糖紙,挑眉看向陸曙。
“買多了就給你吃呗。”方意下午的體育課請了假,陸曙跟卓壯沒去操場打籃球,而是坐在排球場地的座位席上一塊喝紅棗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