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曙忙往卓壯嘴裡塞了一個雞腿,注視着方意的每一個皺眉:“她平常一直跟我們呆一起,換了位置肯定要跟周圍人處好關系啊,跟她們吃飯也沒錯。”
方意若有所思,認為陸曙的話很有道理,往嘴裡扒了兩口飯,決定體育課的休息時間去找楚婉聊天,分享她的最近日常。
“楚婉我們待會要不要一起去校園裡走走,學校的池塘砌好了,我們可以順着那邊溜一圈。我有好久沒和你聊天了。”
“其實……我跟我同桌打算趁休息時間去一趟學校書店的,她想我陪她挑本書。”楚婉笑笑,“抱歉啦,下次再陪你聊天哦。”
方意盯着楚婉挽着新同桌的胳膊,失落感圍繞住方意,纏得她透不過氣。楚婉不來找她,自己就主動找她,可是每次欣喜奔過去,回來的是次次拒絕。方意心裡的火不曉得怎麼竄起,也不知道這把火為誰而燒,面對楚婉,她發不出這火,她問過楚婉原因,對方總是笑眯眯地說“沒有呀,你太多心了,我就是有事情要忙呀,你有你的新同桌,我也要跟我的同桌好好相處嘛。我下次再陪你好不好?”
下次一起吃飯,下一次一起讨論題目,下一次一起去借書,方意不知等了楚婉多少個下次。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無力可洩。楚婉像是有好多顆心,方意從來就不曉得她的好多顆心在想什麼,她們能否同頻。
越想越氣,越想越難過,方意悶悶地說了句好,沉默地離開了。她突然感覺好渴,回到教室取保溫杯去開水房打水。
方意腦海裡不斷重複着楚婉對自己說的話,她無力地發現楚婉對自己都是誤解,她不是離不掉楚婉就不可以正常交際,隻是楚婉是她心裡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才想着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做。她沒有多心,楚婉可以有别的朋友,她從來就沒有反對過,她不過是覺得有點不公平,她陪楚婉做過那麼多事,為什麼聊聊天這種事情她也不願陪自己呢。
“啊!”方意突感一陣刺痛,裝滿開水的保溫杯摔到地上,被開水澆過的手背瞬間一片通紅。
方意趕忙跑到衛生間去沖洗,手被水沖得冰涼,受傷的那塊依舊疼痛灼熱。望着紅通的一大片,方意眼睛酸酸的。
聞聲過來的陸曙沒等方意反應,立馬捧起方意燙出泡的手仔細端看,一言不發地把方意拉到醫務室。
校醫處理後,叮囑方意不要挑破水泡,陸曙張口就答應,着急地詢問醫生回去後該抹什麼藥膏,要不要忌口,關心程度高到像是自己被燙傷一樣,讓校醫不免用懷疑的眼神打量兩個人。
陸曙沒管校醫的眼神,跟校醫道過謝後,拽着發愣的方意就離開了。一出門就叮囑方意不許用手碰傷口,泡破了就會留疤,也容易被細菌感染,陸曙絮絮叨叨一路,發覺方意一聲不吭,扭頭往回看:“你……你怎麼哭了?”
方意死死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眼淚彙聚成豆大的淚珠一顆顆順着眼角不斷滾下,看到陸曙回頭看自己,下意識地抽了一下鼻子。
陸曙看了眼四周,把方意拉到牆角,輕聲問道:“傷口疼嗎?”
方意一個勁搖頭,卻停不下來抽泣,其實她很能忍疼的,被開水燙到,校醫給她抹藥膏,她也沒哭。聽了陸曙的一句關切,她的鼻子跟眼睛就開始發酸,然後淚水就控制不住了。好像隻有哭一哭,她才能緩解心裡面的委屈。
“我哭一哭就好了,我沒事。真的……我一點事都沒有……你讓我哭一哭就好了。”方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又急又喘。
少年眼神複雜,聽着小聲的哭泣聲太多想要說出口的話終是又埋回心底,抽出的紙巾一直攥在手裡,陸曙歎了口氣,靠牆站在陰影下靜等方意慢慢平複情緒。
“能給我一張紙嗎?”哭過後夾着濃厚鼻音的方意瞅了瞅陸曙始終拿在手上的紙,沒等陸曙回答,自來熟地直接拽過去擦掉眼淚,擤了鼻涕。然後眼淚汪汪地找陸曙要了第二張。
陸曙又心疼又好笑:“别擦那麼用力,回頭小心眼睛腫成大核桃,鼻子破皮。”
哭得太用力,導緻鼻塞空氣不流通,方意長長歎了一口氣,仰頭盯了一會天空,轉頭盯着陸曙:“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覺得我跟朋友的相處模式是有問題的嗎?”
“沒有。”
“可是楚婉覺得我太黏她了。”
“我認為得分人,你隻黏楚婉,我跟卓壯你就不黏。”
方意被陸曙噎住,不曉得話題該怎麼接下去:“那……那不一樣,你們是男生,她是女生。而且我跟楚婉認識很久了。”她承認她偏心,在與他們三個相處中,她的天秤總是會偏向楚婉那邊。
“難道認識的久才是你的許可證?”
方意沉默了,她衡量人與人彼此之間的安全感距離就是他們認識時間的長短,她會為了一句很久就認識的情分而奮不顧身,肝腦塗地。面對剛剛結識的人則會保留一塊空白考察地,方意不會給這片地種花澆水,她會靜等對方來遞送花種和草籽,來決定空白地能修建成什麼樣的花園和草坪。
她對陸曙是這樣,對卓壯也是,就連補習班認識的林琦她也悄悄在心裡考察了一段時間。
說到底,她是對自己不自信,也是對其他任何主動靠近自己的人不信任。
好像,連接楚婉與自己的那片種滿蒲公英的綠色草坪逐漸變的枯黃。
陸曙道:“這樣對其他人不公平。”
“方意,多給一些跟你接觸時間短的人一點機會吧。其他人也想和你成為很好的朋友的。”
方意不作聲接過自己摔在地上被陸曙撿起的保溫杯,想了一會,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