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欣本就不喜歡小動物,再加上方意小時候被狗咬過,身為母親對狗這種動物更加敏感。
“我看它在外面孤零零地太可憐了,媽媽我們養它好不好?它主人不要它了,我們再不要它,它該怎麼辦啊?”方意聲音越來越沒有底氣,她知道媽媽不喜歡小狗,可是她真的舍不得,畢竟是條小生命,怎麼能說扔就扔呢?
“這還是你在路邊撿的?你不知道流浪狗身上多少病菌啊?它主人不要它,肯定是有原因的啊。它再咬你一口怎麼辦?方意,你小時候被狗咬過,你不記得了?”
“不會的,它還是個很聰明的小朋友,好好教以後不會亂咬人的。就算咬我了,我去打針不就好了?它要是不舒服,我帶它去醫院檢查,不健康我給它治。”
她沒料到女兒态度如此堅定:“方意,不是媽媽心狠,你知道養它就得負責它一輩子嗎?你可以承擔嗎?你能保證嗎?你要上學,我需要忙花店,我們家沒人有時間可以照顧它。而且我們家沒養過狗,一旦沒養好它就是對不起它,對它不負責。”
陳若欣語氣緩和了不少,想了想,勸說道:“聽媽媽的話,把它送到流浪動物保護站去。讓有能力的人去領養它。”
方意蹲下身,把狗抱在懷裡,也不說話,一直安撫着柔順的後背。
“方意,我說話你聽見了嗎?我們家不能養它,把它送走吧。”
方意猛地站起身,哽咽地幾乎說不出話,嗓子一軟:“媽媽,你知道嗎?它是薩摩耶啊,爸爸最喜歡薩摩耶啊。”
一提到父親,方意再也憋不住了。
兩年前方意父親帶方意去買生日蛋糕,路上遇了車禍,與滿載鋼筋的貨車相撞,方意父親作為主駕駛,鋼筋插入肺中,當場去世。
陳若欣慌忙趕到醫院看到的卻是丈夫的遺體,和滿身是血暈在病床上的女兒。那一天是方家最痛苦的日子,那天是父親的生日。
從那以後,方意再也不喜歡過生日,再也不願吃帶奶油的食物,那段時間她一見到奶油,就會想到那次慘禍的情景。
父親滿身是血,頭上還嵌着玻璃渣,幸好他的寶貝沒有坐在副駕駛上。他痛苦地緩慢轉過身,對後座吓到呆滞的方意輕聲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不要怕,爸爸一直在你身邊。
此時副駕駛上的東西已經不能算得上是蛋糕,暗紅的血與潔白的奶油交融,鐵鏽味的血又與車窗玻璃碎渣交織,奶味混雜着血腥實在令人作嘔。
以後的很多個無眠的日日夜夜,方意都在自責,當初受傷的為什麼是爸爸,為什麼自己僅僅隻受了皮外傷,為什麼不能将爸爸的痛苦加在自己身上,明明就是自己的錯啊。
如果不是自己嚷着要去買蛋糕,就不會發生車禍,爸爸就不會離開媽媽和自己。即使當時是因為司機中午喝了酒趕時間交貨材闖了紅燈才釀成的車禍,但是方意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她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原諒自己。
“媽媽求求你了,讓它留下來吧,它都沒有家了,它已經被抛棄了一次,我們不能再次抛棄它啊。它是薩摩耶啊,媽媽,爸爸最喜歡的就是薩摩耶,他之前答應我,如果……如果我考上了一中就給我養狗,我現在,我也考上了。”
“爸爸他……他走的時候什麼都沒留下,什麼也沒有拿走,我們就不能為了爸爸留下它嗎?沒有家真的很難受,我有家,我還有你,可是它怎麼辦?它都沒有家了,我們給它當家人好不好?它好可憐,他還是個不會說話的毛孩子啊。”
“外公也答應過我,他說等我有足夠的耐心和能力了就會讓我養狗。我能夠對它負責,我不想抛棄它。”
清晨第一縷曙光透過窗簾灑進屋内,頭發散亂,睡眼惺忪的方意感覺臉上陣陣濕意,她揉揉眼,自己的眸子正好對上那雙亮閃閃的小眼睛,黑花不知什麼時候跳上了床,一個勁舔她。
黑花這個名字是方意腦子裡突然蹦出來的,第一次見面就黑乎乎的,跟小乞丐似的,如果不是邵佳晗說這是隻小薩摩耶,她都不敢相信,它實在太髒了。
那晚夢到黑夜中最亮的的那顆星星墜落到她身邊,她瞅着它那雙靈動的小眼睛,覺得這大概是上天特意贈給她的寶貝吧。
“乖乖,這才幾點啊?你怎麼醒這麼早,讓我再睡會。”方意擡眼看了鬧鐘,指針正好指向六點方向。
黑花聽到方意說要再睡會倒是不樂意了,輕吠一聲,跳下床,咬着方意的裙角作勢要把她拖下去。
方意不情不願地下了樓。取了桌上的字條和零錢,給黑花沖泡了狗糧。
“今天還是我一個人在家,媽媽去花店了,我帶你出去散散步吧。黑花啊,你要謝謝媽媽哦,她同意你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