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不解其意:“什麼意思?”
長樂的目光無喜無悲,落在她的身上:“永甯公主離宮已久,為何聖上忽然又想起自己這位女兒來,怕不隻是晚年突生的愛女之心——”
她自覺說多,話音頓了一瞬,直接道:“飛花并未尋到真正的永甯,隻找了個假的替代,現如今人正關在地牢中。”
君卿倏爾擡起眼來——
石筝!
他們竟然敢如此大膽,行如此偷梁換柱之事!
“如此不怕東窗事發嗎?那石筝可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子,一旦入了宮,三兩句便會露餡!屆時你……”
長樂打斷了她的擔憂:“石筝不行,你可以。”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猶如當頭一棒,将君卿錘了個頭暈耳鳴,手腳都微微發麻。
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讓我冒充永甯公主,入宮?”
對于她的震驚,長樂視若無睹,隻是神色平淡地繼續陳述:“五日之後,飛花會将‘永甯公主’交給禮部之人,之後再由禮部擇吉日入宮觐見聖上,你這幾日隻需避一避衆人,到時自有人來接你。”
君卿聞言疑道:“如此簡單?且不說我入長安時,已有諸多人見過我,若有人出來指認出我的身份,即刻就會暴露。而且永甯離宮已然記事,可我對她的生平卻一無所知,這樣……”
長樂神色倦怠,壓根不想聽她這些問題,隻是擺了擺手,道:“等入了宮,自有燕王。”
君卿不喜這種感覺,事事被蒙蔽,一知半解,即使告訴她有人能夠托底,但若那人不是她自己,她總歸會不安。
她眸中不覺冷了兩分:“你同燕王裡外配合,難道我就隻是你們手中的一枚棋子嗎?”
“棋子?”長樂嗆聲道,“你放心,你若準備好看清棋局,這局棋你會比誰都想赢。”
君卿沉默了。
如此種種,串在一起,絕非巧合。
她做好準備了嗎?粉飾太平的十多年,要揭開面具直視埋藏在背後的陰暗嗎?
她的沉默落在長樂眼中,已是答案。
“我累了,你若不介意,今夜就讓我宿在這裡吧。”
君卿直起身來,将她身側被褥打開蓋好,輕聲道:“你先好好歇息,至于我答應了你的事情,絕不食言。我入宮,你把石筝放了,有人還在等她回家……”
長樂閉了閉眼睛,瞬息後開口道:“你拿着玉佩去酒樓中找一個叫作‘绾娘’的人,她會幫你。”
君卿掌心緊握,提步離去。
汨羅和小福正坐在院子中翻看着醉翁新繪制的秘籍,見她出來,迎了上去。
“長樂姑娘身體不适,今天歇在我房裡,小福你今夜先在汨羅那裡湊合一晚。”
兩人登時睜大了雙眼!
好在下一刻,君卿又道:“汨羅,你今夜随我去個地方。”
這好大一個喘氣,汨羅一顆心被提得猶如在五髒六腑裡飛檐走壁。
他掩唇輕咳了一聲:“需要準備什麼嗎?”
君卿頓了一瞬:“……蒙面吧。你我二人都需要。”
小福見她神色嚴肅,應該是去做正事,隻道:“師父注意安全,不必憂心我。”
君卿摸了摸她的頭以示了然。
待出了院門,往高樓中走去,君卿狀似不經意問道:“汨羅,永甯公主相貌如何,再見面可還能認得出?”
汨羅以為她想起之前自己說要在人群中遠遠見上一面的事情,思考了片刻:“永甯生得與先皇後極像,雖說已過了數十年,但應該還是能認出一些?”
君卿心中謎團重重,她聽了這話又道:“你同她應該關系很好,從前可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情嗎?”
汨羅打量着她的神色:“你怎的突然好奇起這個?”
她避開他的目光,随口道:“我自小便無同齡人做伴,對你們這種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妹情誼頗為向往,當然,也很好奇你小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汨羅早對她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單這一撇眼的動作,就知曉她在撒謊。
他徐徐開口:“那個時候小,很多事情也記不太清了,隻記得她嗜甜如命,自小頗受寵愛,性情也嬌縱了些……若說印象深刻的事情,我們那時經常在宮裡玩抓人的遊戲,一次她躲在假山後面,我去尋時驚到了她,還害的她跌進了池中,發了高燒,病了好一段時間……”
君卿點點頭,步履不停,她還想再打探一些,卻眼見着人多了起來,隻好道:“小孩子貪玩也正常,你别太放在心上。”
汨羅沒應聲,其實自那次之後,永甯就整日纏綿于病榻之上,還沒等她好起來,宮中便發生了變故。
君卿尋到了酒樓中常常傳信的女子,将人引到角落中,低聲道:“長樂姑娘托我來尋绾娘,還請能一見。”
那女子擡眼看了她片刻,眼眸中暗流湧動,她微微欠身:“請随我來。”
拾階而上,君卿跟着人一路來到了最頂層,台階伴随着喧鬧聲一并消失。
止步于一緊閉門前。
女子扣門道:“绾娘,有故人見。”
君卿聽着她的措辭,眉頭輕蹙。
靜默了半晌,也無人回應,但是君卿能聽見屋中有一人的呼吸與心跳。
君卿将手中玉佩奉上:“持蟠龍環佩之人求見绾娘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