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生端起蘭枝薄胎瓷口杯喝上一口,隻覺香氣馥郁,岩骨花香在口中散開,哪怕他是個不懂品茶之人,也得要高呼一聲,“好茶!”
“崔兄喜歡,我待會兒讓人給崔兄準備一罐。”
崔玉生不用想都知道這茶極貴,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這太貴重了。我一個粗人,也喝不習慣那麼貴的茶。”
“茶再貴,隻要覺得它好喝就值得。”
幾番交談下去,崔玉生當即把人奉為人生知已,伯牙遇子期,若非身份地位不平等,他都想要拉着他直接對月拜兄弟。
和他說話,舒爽得像是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羽毛撓到了他最心癢的地方。
謝鈞端起手邊的酒,仰頭飲盡,他像是喝醉了,連眉宇間倏然染上一抹愁緒,“崔兄,你說我賺那麼多錢來做什麼,身後又無子嗣。”
崔玉生沒想到如謝兄這樣的人物也會煩惱子嗣,便問:“若是求子嗣,謝兄為何不納妾。”他觀謝兄不似普通人才對。
聞言,謝鈞露出一抹苦笑,“我答應過夫人此生絕不納妾,難不成要讓我做那等背信棄義之人不成。”
“可是我又真的做不到在自己百年身死之後,偌大家業便宜給了不相幹之人,崔兄,你說我應該要怎麼辦吧才好。”
他的話,也是崔玉生最不願意面對的一環,以至于他一直痛罵老天爺,為什麼要那麼對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茶水被換成酒水的崔玉生端起酒杯猛灌一大口,臉直接從脖子紅到後腦勺,腦袋也跟着暈暈乎乎。
“其實我之前想過一個主意,但是,又覺得不好辦。”
很少喝酒的崔玉生一杯下去,就已經是頭暈眼花,仍是大着舌頭問道:“什麼辦法?”
眼眸半眯,透着諷意的謝鈞搖晃着杯中酒液,像惡鬼一點點引誘,“我一開始想找個外面的女人生完孩子後去母留子,又覺得殘忍,也害怕孩子長大後知道了真相會埋怨我這個當父親的。也想過領養一個,可外人生的孩子,哪裡比得過自己親生的。”
“我又做不到把為我生了一個孩子的女人扔下,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個女人會不會想要母憑子貴。唯一想到的隻有,借别人的妻子生下一個孩子。”
其實到了最後,崔玉生已經聽不清他究竟說了什麼,隻覺得頭很暈,身體也很熱。
等他想要回答的時候,已是腦子一栽的昏睡了過去。
斂下眸底諷意的謝鈞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指尖轉動着一隻青玉薄胎茶盞,聽着耳邊男人因醉酒後發出的呼噜聲。
他生長于一個由完美秩序所主導的世界,年少時,他是玉潔松貞,舉棋若定的謝家嫡長子。
成年後是纖悉無疑,宗親尊敬愛戴的謝家家主,不到而立已是大燕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丞相。更是下屬眼中無所不能的主人,同僚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針,陛下的左膀右臂。
不出意料,他的一生都會是完美得毫無瑕疵,他會娶一個出身名門,秀外慧中的妻子共度餘生。而不是在一個偏遠的小鎮上,對一個别人的妻子産生狩獵的興趣。
不,應該是摧毀,他想要從那個女人雲淡風輕的臉上看見絕望,痛苦,崩潰,定然會很有趣。
這種感覺甚至和那種搞垮政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快感不一樣,又有種相同的,令他血液叫嚣着的刺激感。
他有時候就在問自己,真的要為了一個女人,破壞掉他完美的秩序,留下一個不堪的污點嗎?
可是他的人生就是過于順遂,也宛如一灘死水,如今有人往裡面扔了顆石子,泛起漣漪。
他怎麼能錯過,哪怕,明知那顆石子會破壞掉,他所謂的完美平衡。
今夜明月懸空高挂,黑鴉低飛暮暮。
等屋内确定沒有人後,一個穿着清涼的姑娘推開門走了進來。
屋内并未點燈,僅剩下月光照明,也讓滿室内暧昧如煮沸的熱水,翻滾沸騰。
臉上沒有一絲嬌羞的春娘先是将男人移到床上,随後扒開男人的衣服,手指逐漸往下。
可是一炷香都過去了,那處依舊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但是怎麼可能啊,她又試了幾次,臉上的愕然震驚之色更是濃得遮都遮不住。
要知道這酒裡可是下了迷情香,否則就算是在正人君子的男人都會有反應,除非…………
想到某種可能的春娘神色古怪的取過被子給他蓋上,一刻不敢耽誤的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春娘來到隔壁院子,将前面屋裡所發生的事皆一五一十的到來。
“沒有反應?他喝了那麼多加料的酒,怎麼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聽完後的白簡瞪大了眼珠子,簡直是不可置信。
按理說,就算對方是個再剛烈的男人,吃了那種藥怎會沒有反應。
除非………
白簡想到某個猜測,嘴巴長大得連話都要說不出來。
所以,那位崔夫人成婚那麼多年,仍是處子之身!!!
雖說身份依舊低賤得配不上大人,但是最起碼比前面能讓他好接受一點。
………
崔玉生宿醉醒來,頭痛欲裂得完全忘記了昨晚上發生了什麼,隻記得最後謝兄說的借妻生子一事,後脊跟着泛起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意。
一個人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這些事,除非………
随即搖頭否認,謝兄這樣的人物,想要孩子多的是女人前仆後繼。想來是他昨晚上醉得厲害,連他說的話都給記得亂七八糟。
因昨晚上醉了酒,回春堂裡又沒有沐浴的地方,崔玉生決定先回家一趟。
正準備拿衣服送去回春堂的玉荷看着推門進來,滿身酒氣的男人,眉心微擰:“夫君,你怎麼喝了那麼多酒,就算你要去喝酒,也應該提前告訴我一聲,要不我會擔心的。”
玉荷的話還沒說完,猛地看見他後頸上的一抹胭脂印。
她素來不愛塗胭脂,何況還是沾在後頸這種隻有親密接觸才會碰到的地方。
難不成,是夫君他……但想到他拼命隐藏的秘密,興許是病人不小心蹭上去的。
唇瓣輕抿的玉荷壓下眸底思緒,轉身往廚房走去:“我去給你燒個水,你先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不用,我洗完澡後直接去醫館就好了。”崔玉生摁了摁酸脹的眉心,并不認為這有什麼。
以前又不是沒有過熬夜看醫書,第二日繼續去坐堂的列子。
知他是個什麼性子的玉荷也沒有再勸,隻是讓王媽幫看一下火,“那我去給你煮碗醒酒湯。”
崔玉生見她要走,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拉過她的手腕,随後從身後摟住她的腰,熾熱的呼吸似滾燙的岩漿噴灑在她的脖間,“玉娘,你會不會恨我,直到現在都沒有給你一個孩子。”
玉荷伸手回抱住他,埋首在他并不算瘦弱的胸腔,“不會,因為我能遇到夫君,還嫁給夫君就已經很幸福了。”
“孩子對我來說不是必須的,對我來說,此生最重要的是能和夫君相守。”
因她一句話,崔玉生的四肢百骸像是浸泡在溫暖的清水中,連骨頭都泡得舒軟,順暢。
“玉娘。”男人的吻輕輕地落在她白皙纖弱的脖間,帶着神聖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