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章淩域睡着的模樣。
章淩域睡着的時候,冷硬的面容放松下去。他本就生得英武非凡,鼻梁高挺,此時這幅模樣落在彥子瞻心裡,讓他情不自禁地便心神動蕩,險些忘記自己的身份。
等他緩過神來時,他已經靠章淩域靠得極近,連那人臉上的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彥子瞻臉紅了紅,忙把腦袋往後挪了挪,将手裡拿着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披到章淩域身上。
他做完這一切,便也不敢多留,唯恐被将軍瞧見自己這幅模樣。他輕手輕腳地跑回去,躲在帷幕後面偷偷看他。
然而,過了沒一會,從外頭便走進個穿着小洋裝的少女來。
這女子身材纖細,相貌美麗,手裡揣着個小皮包,頭上束了個馬尾,那尾端頭發微卷,很是時尚的樣子。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宋澤霆想要介紹給章淩域的宋曦月。
宋澤霆今日之所以沒來,便是為了勸說這位大小姐過來。宋曦月雖然隻是他的侄女,但宋曦月的父親經商有道,家底厚實,宋澤霆能坐穩身下的位子,也有宋曦月父親的不少功勞。
宋曦月之所以來這裡,便是聽了宋澤霆一頓胡天海地的誇耀。她本來對這章淩域沒多大興趣的,但當她靠近,看見章淩域那張臉時,還是忍不住春心蕩漾了一下。
宋曦月心氣高,自身條件又好,平日裡對她那些追求者們都是趾高氣昂,不予理睬的。
可章淩域長得這般好看,雖然睡着,但憑借他身上那身軍裝,也足以讓人想象出他醒時會是何等英姿。
正巧章淩域身上的衣服滑落下來,宋曦月一手抓着她的小皮包,另一隻手伸出去為他把衣服拉起來。
她動作太大,章淩域便醒了過來。
他眼睛還未睜開,便迅速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曦月痛呼一聲,這一聲嬌俏得很,将章淩域腦中還未散盡的那絲睡意給驅了個一幹二淨。
章淩域睜開眼睛,一雙眸子打量着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
他到底還是比較警惕的,啟唇便是一句:“你是誰?”
章淩域手勁忒大,宋曦月嘟着嘴,有些埋怨地說:“你弄疼我了。”
章淩域這才放開她。
宋曦月揉揉手腕,沖他道:“你做什麼嘛,我就是幫你披一下衣服,真是太過分了。”
章淩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意識到自己錯怪了她。他又見宋曦月手腕發紅,知道是自己的過錯,心裡也生了幾分歉意。
他道歉道:“對不起。”
看他态度還算誠懇,宋曦月也沒之前那樣生氣了。
章淩域将身上的衣服扯下來,想起她剛剛說的話,便笑着道:“謝謝你。”
宋曦月這才笑起來,對他道:“不用謝。”
章淩域看她依然在揉手,也知道是自己不對,他說:“我幫你看看吧。”
不等宋曦月拒絕,他已先行抓起她的手來,給她揉手腕。
“将軍,将軍我來晚了……”去茅房待了好久的夏明起也終于跑了回來,他一看這副場景,便趕緊捂住自己的眼睛,沖兩人道,“我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章淩域忙松開宋曦月的手,沖夏明起喝道:“幹什麼呢你,站住。”
夏明起隻好又屁颠屁颠地跑回來。
宋曦月雖然被他放開,但之前章淩域為她揉手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皮膚上,她看着那手腕上的紅印,那抹紅霎時間便傳染到了她臉上。
章淩域正視着宋曦月,對她道:“還沒問姑娘叫什麼名字。”
“什麼姑娘不姑娘啊,我叫宋曦月,你可以叫我曦月。”宋曦月說到後面這句話時,還羞怯地看了章淩域一眼。
“你就是宋曦月?”章淩域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自己前幾日才跟宋澤霆談起這位小姐,今天就見着了本人。
“怎麼?你認識我呀。”宋曦月眨着晶亮的眸子沖他笑,她沾染了西方的習性,沒有尋常姑娘家那種保守的感覺,顯得活潑又大方。
章淩域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姑娘家,覺得新奇,也忍不住生出好感來。
“我聽你叔父說起過你。”章淩域說。
“巧了,他也對我說起過你。”宋曦月道,“你猜猜他怎麼說的。”
“嗯?怎麼說?”
“他說啊,你粗野得很,不分青紅皂白,掐痛了我的手。”
章淩域被她逗得笑出聲,便沖她道:“好好好,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罪。”說完他又沖旁邊的夏明起道:“夏副官,去福林樓訂一桌好菜,我請宋小姐吃飯。”
宋曦月見他這般好說話,也笑了起來,她道:“那我就謝謝章将軍了。”
“剛剛還罵我呢,現在又這麼恭恭敬敬了?”章淩域道,“好了,也别耽擱了,宋小姐可否賞臉跟我一起吃飯?”
“好啊。”宋曦月笑着道,接着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來。
“宋小姐這是什麼意思?”章淩域一時有些愣。
“等你牽我呀,你要邀請我跟你一起吃飯,難道不應該伸手拉住我麼?就跟跳舞一樣,男伴要這種時候要抓住女伴手的。”她笑着道,“這是西方的禮節。”
章淩域揉揉鼻尖,道:“跳舞的我聽過,吃飯的我倒是不知道,不會是你編的吧?”
宋曦月被戳穿了心思,有點惱羞成怒,她張牙舞爪地對章淩域道:“你一個大男人,不過讓你拉我一下,你都不願意,也太小氣了吧。”
“我倒是沒關系,就怕我這樣做了,會損壞你一個姑娘家的清譽。”
“好了好了,真麻煩。”宋曦月見他不願意,也不再強求,“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前邊帶路吧。”
“夏副官。”章淩域喊道。
“在。”夏明起連忙站直身子,“宋小姐這邊請。”
三人離開之後,看堂裡也霎時間空曠了下來。
帷幕之後,将外頭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的彥子瞻,也緩緩邁動着僵硬的步子離開。
他走出幾步,又像是氣力不繼一樣,扶着廊柱停了下來。
方才章淩域為宋曦月揉手的那一幕,和諧得很,卻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