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劣質的場景,夏微鳴演得卻十分投入。
哭戲是不太好演的,特别是這種即興發揮的情況下,這種時候就隻能看演員對自己情緒的把控。
夏微鳴本來沒想哭得這麼狠的,但他想到了許多關于自己的事情。
想到他不自量力對宋胤星的喜歡,那種悲哀便如烏雲一般,沉沉地壓在他心頭上。
他沒有哭号,他甚至沒怎麼發出聲音。
但他的眼裡盡是悲哀,眼裡有怨恨,也有痛苦,還有對自己的自責。
導演本來看着他年輕,以為他駕馭不住這個角色的,看他這樣,忙指揮攝影師給他來了個特寫。
最後這場戲隻拍了一次就過了,夏微鳴起身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一旁的唐晨。
“你演得很好。”唐晨由衷地稱贊道。
夏微鳴将額前的“螳螂須”發絲弄到耳後,沖唐晨道:“我喜歡演戲。”
唐晨看他臉上鄭重的表情,心裡生出了些許感慨。他看得出夏微鳴是一顆好苗子,隻是宋胤星似乎沒打算捧紅他。
夏微鳴的心情其實很簡單,他想要做得很好。或許他骨子裡本身就有一股不服輸的精神,他也要做到更盛睿一樣出色,甚至比他還要更出色。
盛睿成為影帝之後,又連續拿了好幾項國際大獎,他一路走來,幾乎沒什麼太大坎坷就功成名就了。
雖然這跟他本人的天賦有很大的關系,卻也免不了宋胤星的幫襯。
這一日盛睿和宋胤星被人邀請前往一個晚宴,盛睿酒喝到一半,便被宋胤星邀請了出去。
來到陽台上,外頭夜風呼嘯,星辰寥落。
宋胤星回首看了盛睿一眼,那人身上穿着件酒紅色的西裝,顯得風姿綽約。在落地窗裡散發出的燈光照耀下,越發顯得奪目。他忍不住贊歎道:“你今天的裝束很好看。”
盛睿笑了一下,将高腳杯放到了大理石護欄上。
他放好杯子之後沖宋胤星笑了笑,說:“從剛認識到現在,你好像總是誇我。”
宋胤星說:“你既然記得這麼清楚,那說明我誇對了。”
盛睿的眼裡霎時間漫上三分笑意,他的眉眼很好看,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風情:“宋總現在可是有家室的人,這麼撩騷我,就不怕你家裡那位吃醋?”
宋胤星渾然不在意地道:“養來玩的小玩意罷了。”
“宋總,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答應跟你處嗎?”盛睿道。
“因為你是直男?”宋胤星說着就笑了,“你上次不是說看不上我麼?跟誰都行,就是不想跟我。”
“我的取向,算得上是薛定谔的性取向了。”盛睿閑依在護欄上,沖他道,“我們不當情人的話,還可以像現在這樣當朋友,但一旦越過這條線,要想回來就沒這麼容易了。”
他彎彎笑眼,道:“而且如果我真的答應了你,到時候也許我也就成了你嘴裡的小玩意了,你要是過不了兩年就膩了我,我該找誰哭去?”
宋胤星沒想到他還有這些顧慮,當即道:“你跟别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沒有什麼一樣不一樣的,人總會膩味。”盛睿道,“宋總,作為朋友的話,我勸你一句,有什麼就握着什麼,守着眼前的,總比望着抓不到的好。我聽說那孩子曾經救過你是吧?”
“是。”宋胤星點點頭,那是在夏微鳴剛跟他沒多久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宋胤星有個愛好是飙車,常常跟着他那群發小風裡來雨裡去地開快車。這個愛好變成了他的習慣,那時候他帶夏微鳴出去,車上就他們兩個人,他把車開得飛快,結果恰逢暴雨,車子在盤山路上翻了下去。
那時候宋胤星想,死了死了,可憐他這輩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要死在這樣一場翻車事故裡。
後來安全氣囊一打開他就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夏微鳴背着他,沿着山路往下走。
他看着夏微鳴瘦瘦弱弱的,實在想不通他是怎麼有力氣扛起自己的。
宋胤星腿受了傷,行動不便,醒了也還是得靠他背着。
那時候雨停了,卻是在夜裡,宋胤星看着夏微鳴顫顫巍巍的,生怕他一個踩空就會帶着他一起摔下去。
為了望梅止渴,也為了讓夏微鳴更賣力一點,宋胤星給他畫了個餅。
他說:“夏微鳴,你要是能把我帶出去,我以後就隻對你一個人好。”
夏微鳴那時候氣喘籲籲的,聽了他的話頓了頓步子,說:“宋總,你不用承諾什麼,你幫過我,我報答你是應該的。”
宋胤星以為他說的是借他錢的那回事,便道:“還是不一樣的,我們這好歹也算是生死與共了,你說是不是。”
夜太黑他卡不清夏微鳴的表情,但夏微鳴的笑聲卻伴着山風卷席而來,他說:“是啊。”
宋胤星突然就沉默了下來,他被夏微鳴背着,那人帶着他走得很慢。
靠在他背上的時候,宋胤星甚至能聽到他胸膛裡的心跳聲。
所幸他們摔的地方離公路不遠,最後還是走到了頭。
他們在馬路上等到快天亮的時候,可算盼到了人,将他們救了回去。
從那次以後,夏微鳴對他的稱呼就發生了改變,從宋總變成了胤星。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夏微鳴開始喜歡上他,看他的眼神也帶上了愛意。
可宋胤星卻把曾經說過的話、許過的承諾給忘了個幹淨,盛睿開口提起,才讓他重新想了起來。
盛睿看他陷入沉思,也不再說什麼,他自顧自喝完了自己那杯酒,便借故回了室内。
宋胤星回到夏微鳴房間的時候,夏微鳴已經睡了。
他背對着宋胤星的方向,窩在床的邊邊上,剩了一大半地方,那是給宋胤星留的。
宋胤星按亮床頭燈,借着幽暗的光芒,觀察夏微鳴的模樣。
他是有點喜歡這個孩子的,宋胤星想。但他愛的還是盛睿。
盛睿在他心裡頭,就是那白月光一樣的存在。他最開始喜歡盛睿的時候,正是少年人情窦初開的時候,這麼多年以來,盛睿雖一直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卻一直沒有強迫過他。
有些人的存在,便是讓他時時刻刻放在心裡頭供着的,即使得不到,能一直看着也是好的。
可今天盛睿說起夏微鳴救他的事時,宋胤星發現自己到底還是有些在意夏微鳴的。
隻是這種在意帶給他的,并不是喜悅,而是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