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兒坐在馬車上，雙手攪着帕子，一擡頭對上了趙文軒深遂的眼眸，于是一臉鄭重地說道：“今日的事謝謝你。”話雖說得真誠卻也透着股疏離，使得趙文軒心裡很不是滋味，說道：“雪兒跟本王之間不必這般客氣。”

“是該要道謝的，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今日要不是你，恐怕我三姐她真的就兇多吉少了。她是我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在意之人，真的不敢想象她若離開我，我會有多難過。”夏雪兒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後怕，臉上也随即附上一絲哀傷之色。趙文軒看在眼中，疼在心裡，有心将人攬在懷中好生安慰幾句。可這段時間以來夏雪兒的刻意回避，終究是讓他刻制住那隻想要伸出去的手臂，隻征征地看着她，默不作聲。趙文軒眼裡流露出的心疼和憂傷太過明顯，夏雪兒想裝看不見都難。她承認自己特沒出息，他這眼神的殺傷力簡直不要太強，自己完全沒有免疫力的好吧！隻要再多看一眼，她的定力就會被秒得渣都不剩。原本想說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裡，于是她垂下頭不再看他。一時間馬車中的氣氛陷入凝固。

過了好一陣，夏雪兒才收拾好情緒，理了理思緒，語氣有些沉重地開口道：“女子生産這件事還是挺有風險的，”她回想起剛剛夏冰兒經曆的那一幕，心中感慨萬千。話說夏雪兒現在身處的這個時代沒有剖腹産，醫療技術又有限，太有可能因為生個孩子就一命烏呼了，這年頭生孩子的死亡率還真是蠻高的。她心裡這麼想着，于是又接着說道：“所以……”趙文軒聽到這瞳孔明顯收縮了一下，心中湧出一種不祥地預感。夏雪兒仍是垂着頭，隻自故自地說道：“願意為心愛之人生兒育女的女子都應該好好被珍惜。”今天經曆的這一遭徹底讓她從之前的紛擾之中剝離開來，不再彷徨，對之前的事兒也能釋然了。

趙文軒不敢再讓夏雪兒繼續說下去了，慌忙出語打斷道：“雪兒别說了，這一次都是本王的錯，你原諒本王好嗎？隻這一次。”

“王爺，你沒有錯，她本就是你的側妃，替你生兒育女天經地儀。”

“雪兒，本王和柔兒不是……”

“王爺，你聽我說，這件事本就沒有對錯，隻是你我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不能用同一标準去衡量。我不該強迫你接受我的觀點，是我強人所難，所以我不該怪你。隻是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生活罷了。”夏雪兒看着車窗外語氣十分平靜。

“雪兒，”趙文軒一把握緊了夏雪兒的手，“你看着本王，看着本王的眼睛，”說着他擡起一隻手輕輕地去擡夏雪兒下巴，用滿是哀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雪兒，小心翼翼地問道：“雪兒心中在意之人可曾有本王？”夏雪兒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嗯”夏雪兒點頭，對上趙文軒的眼睛坦然答道：“有”

“那上次本王出征生死未蔔之時雪兒是否也曾這般擔心難過？”

“當然，”夏雪兒說着目光悠悠，心道：“那般牽腸挂肚擔驚受怕的感覺怎會輕易忘得掉？”

“那雪兒又可曾對本王動過情，又可曾想過與本王生兒育女，攜手相伴？”趙文軒步步緊逼，被他壓抑太久的情緒仿佛豁開了一個口子，索性一股腦地将心底裡的話全都問了出來。

夏雪兒苦澀地笑了一下，看着趙文軒緩緩地說道：“坦白說，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溫暖，也很快樂，我在意你，也心動于你，也曾想過放下執念就這樣和你相依相伴。”趙文軒的眼裡一下子有了光芒。夏雪兒不忍再看，于是别開了眼，微微歎了一口氣，在心裡默念着，“挺住，就這樣斷了吧！早了斷早解脫。就這樣攤牌吧！”她狠了狠心，接着說道：“我也知你待我好，心裡有我。”

“雪兒，你信本王，至始至終在本王心裡就真的隻有你一人，從未騙過你。”趙文軒一下将夏雪兒攬入懷中，緊緊地抱着。

夏雪兒并未掙紮，任由他抱着，閉了閉眼又接着說道：“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可能像什麼都不存在一樣。我今日看到三姐拼死生下孩子，讓我想到了柔妃。她願為你生兒育女，你該好好待她的。王爺既是重情重義之人，自不會對她和她生的孩兒置之不理，可你心裡若念着她，我心裡自然是不高興的。我本以為我可以做到不去計較，可當我得知柔妃懷孕的消息時，我徹底看清了自己，我是個貪心又小氣的人，斷斷接受不了你心裡還念着别的女人，哪怕一絲一毫也不行。我不想将王爺置于兩難之地，更不想自己每日都夾雜在紛紛擾擾地情感之中過日子，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其實愛也可以分很多種，不一定非要彼此相依相伴，放手和成全也可以是一種。”

“那雪兒就斷定此生會遇到那個能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郎君嗎？”

“這是我的執念，于這個世道來說确實顯得格格不入，王爺也未必會理解我的這份執着。不過沒關系，你不用為我擔心，我也不是非嫁人不可。若沒有遇到，我一個人照樣可以把日子過得風聲水起，潇潇灑灑的。”趙文軒有些頹然地松開了夏雪兒，語氣裡帶上了一絲絕望，“雪兒甯可一個人也不願改變心意？當真不變了？”

“嗯，我已經想好了。既然今日咱倆也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想我也不能再占着文王妃的名份了。當初是我思慮不周，不該利用你來擺脫太子的，是我太自私了。如果當初我沒有招惹你，如今咱倆也不會到今日這步田地。明日我會去我三姐那看她，她這次生産身體虧了許多，我也想好好照顧照顧她，不然我不放心，所以我想在她那裡多住些日子。等過了這段日子，咱倆就把合離書簽了吧！”

趙文軒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眼裡覆上一層薄霧，略帶沙啞地問道：“雪兒就這般着急離開嗎？”

“一直這麼拖着，對你不公平。”

“公平？本王何曾在意過這些？”趙文軒在心裡苦笑，話卻沒有說出口。他明白現在說再多的話也是徒勞的，絲毫不會改變結局。

第二日一早，夏雪兒便收拾了行李帶着翠兒和巧兒兩個丫頭趕去了軒王府。待到趙文軒用罷早膳過來時小院已是空無一人，正如他此時的心境一般也是容落落的。

軒王府

“三姐昨夜可曾醒過？”一跨進院子，夏雪兒就急急地問了起來。

“回文王妃的話，昨夜我家王妃醒過一次，還喝了些湯水。這會兒正睡着呢！”院外的一個婆子恭敬地回道。

“哦，那就好。孩子呢？也睡在三姐旁邊嗎？”夏雪兒想到昨天光顧着照看夏冰兒了，孩子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