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下來
無論是打翻自己辛苦做下的吃食,又或者是冷言冷語,陸殊途都坦然以對。
可如今卻因這番話,他臉色驟變。
到底是被擁促的兒郎,何至于受過這番羞辱。
隻是望着臉龐清素了幾分的同歸,陸殊途到底放慢了呼吸,硬生生忍下了,“同歸,别鬧。時辰不早了。”
從未遇到這般難堪場面,也從未有人教過陸殊途夫妻相處之道,倉皇羞惱之下,他竟束手無策的逃了。
當然,是逃到了淨室。
待從淨室出來,陸殊途身上帶着冰涼的水汽,情緒也平複沉澱下來。
陸殊途打開保暖的溫鼎,從裡面将藥端出。他企圖找出一個良好的開端,“同歸,方才是我不好。你懷着孕不易動怒,若是不想見我,我睡在外間榻上總歸讓你瞧不見就是了。”
外面的貴妃塌也能睡人,隻不過陸殊途長手長腳,需忍耐些罷了。
陸殊途受苦,同歸自然樂見。隻是她盯着那碗藥卻感心累。
方才沒喝,現在她自然不會喝。
同歸平靜的盯着那碗藥,藥味的苦澀與往常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甚至得益于那價值千金的白玉溫鼎,連藥的溫度都沒有改變。
忽的,同歸伸出手,将藥直接推到端藥之人的身上,“不好意思,看着你這張臉我實在是倒進了胃口。”
湯碗砸下,劈頭蓋臉的砸了陸殊途一身。若是最開始那他必定會被燙到皮肉分離的地步。
同歸暗道可惜,眼裡飽含挑釁之意。
四目對視,黑黢黢的瞳孔幽森鬼魅,陸殊途靜靜的盯着她。
同歸渾身的汗毛在此刻嗖的顫栗,忍不住退後一步,“你,你要打我嗎?”
不要害怕,她這樣告訴自己。
同歸吃虧過,她甚至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該如此激進,在男人發怒時更不要去招惹。
靜
如冰封千裡的靜!
在這瞬間,呼吸都是多餘。
空氣浮動間,蠟燭忽然蹦哒出一聲清脆的比蔔聲。
“同歸何至于驚懼如此?”陸殊途陡然出聲,她渾身的氣息舒緩下與燭光融合,柔和到渾然一體,“不過一件衣裳,我為何要動手。”
陸殊途輕聲細語,與方才渾不似一人。
他上前将人攬入懷中,眸中的心疼凝成實質,“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陸殊途知道同歸曾受了多大的委屈,這是心結,亦需要一個時機來将此塊腐肉挖出。
這一收一松之下,同歸再也沒能忍住,她哇的一聲哭出,聲音都在發抖,“你吓死我了,我真的很怕。”
“你方才真的吓到我了……”
哭泣陸陸續續持續了半夜,到最後隻餘下同歸哽咽和抽氣聲。
哭也是很累的,這夜同歸睡的格外的香。
翌日
陸殊途準備告假,同歸卻笑了,“怎麼,怕我心情還沒好轉嗎?”
陸殊途自然不會承認,“朝廷近來穩定,我上不上朝并無太大不同。”
大局已定,剩下的文官确實翻不起太多水花。隻是改朝換代,總不乏有跳脫激進之輩。
陸殊途心中推演,欲安排同僚周旋。不料同歸此時卻推他,“好了,去吧,我還能跑了不成,安心在家等你便是。”
打開心結後,同歸面色回青了不少,加之她現在情緒穩定,比先前郁郁寡歡之色讓人放心太多。
可即便如此,陸殊途仍保留一絲小心,他觑着她微腫的雙目調侃,“自是不怕,畢竟儀容有損的人不是某。”
話畢,同歸臉上瞬間浮出羞怒之色,她推搡人直接趕走。卻在陸殊途走後,面上流露的所有情緒收起。
她推開窗,盯着外頭目光沉沉。
一整天,陸殊途都非常愉悅,這種情緒蔓延在朝堂之上,連數次與他舌峰群戰的對家都感受到了。
而自認為是陸殊途好友杜煜楓自然察覺,下署路上,他追着而來,“不疑,等等我。”
陸殊途微微遲疑後,停下。
杜煜楓正疑心太陽從西邊出來時,頭一擡,看見了老鳳祥的牌匾便了然。他湊近上前,“怎麼了,這是給弟妹添嫁妝來了?”
陸殊途這場婚禮聲勢浩大,從訂親時衆人就都知道了。
如他們這樣的權貴定親,隻要不封閉下人的嘴,消息就跟長着翅膀一樣片刻之間就能傳遍圈子。何況陸殊途不僅隻是做到了不封鎖,更是大張旗鼓的在街上撒錢。
和之前的那次成親行為天差地别,是以也能讓人窺見其态度。
陸殊途微微搖頭,“不是,隻是送些尋常佩戴的發簪。”
還未成親,就如此惦記。杜煜楓心道這小子終于栽了的同時,面上露出一副過來人的神色,“不疑,你選的東西可要為兄我給你參詳參詳?”
杜煜楓此舉已然是飄了,但陸殊途卻微一思量,将剛拿起來的發簪遞去,“這個如何?”
非是陸殊途不知道此人的不靠譜,而是他身邊可參考的例子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