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歸早上出來是吃了點心墊巴的,可此時她卻轉了轉眼,對着陸殊途道,“你早上還沒吃吧?要不,我們去吃點東西?”
這是連日來兩人最心平氣和的一次,也是同歸為數不多的關心。
陸殊途眼中染了一絲笑,渾身的氣息都有些柔和,“好。”
尋暗見狀也長長的舒了口氣,這些日子郎君的身子他是知道的,同歸瘦了多少,郎君隻能是加倍的瘦。
隻是成年男子的骨架在那,又加上鍛煉,臉瘦的并不明顯罷了。
吃些好,能吃就是福。尋暗心中的微詞也消了。
幾人便走到了一處小食攤,小食攤在大街上,雖然老闆勤懇的收拾桌子可這環境還是過于簡陋了。
尋暗剛想提議去附近的茶樓,可一轉身,陸殊途已經坐下了顯然适應良好的模樣。于是尋暗也收了拿出手帕再擦一遍桌子的心。
小攤上隻能保證衛生,可桌子年久木頭上被油污浸的發出透亮的光澤。
同歸當然是故意的,隻是不想陸殊途這麼能忍。
面條很快就上來了,同歸挑了挑眉先從筷筒裡挑出一雙筷子遞了過去。
一頭稍微長些,一頭短些,顔色稍微有些差異很明顯不是一雙。
陸殊途坦然自若的接了,“吃吧。”
“店家。”同歸在此時喊住了端面的老人家,她面帶着笑,用很是讨喜的聲音問,“我和哥哥初來京城要去投奔親戚,隻是親戚門戶頗高不知這樣貿貿然前去會不會打擾。不知店家可知道最近可否有什麼新鮮事發生?說出來叫我們知道個大概也好過一頭瞎的過去。”
也算是變相的打聽同祝元的事情了。
即使同祝元算無名小卒,可祁王并不是。這種事情應該很好打聽。
店家聽聞同歸的話知道了大概情況,原以為是權貴人家,不想隻是來投奔權貴的富家子弟。又見人一副笑吟吟模樣,便認定同歸是那種心思單純的人。
老人家心腸總是軟的,能幫就想幫幫。于是停下身子開始回想。
倒是陸殊途頗有深意的瞧了同歸一眼,隻是他什麼都沒說,就着那雙顔色不一的筷,慢條斯理的挑起碗裡的蔥花來。
老店家回想了挺多趣事,慢吞吞的說着,很努力也很熱情。
但是同歸失望了,壓着嗓子道,“怎麼沒有貴人們的消息?”
老店家停下來,瞅了她一眼,“這個世道貴人們的消息我們哪知道?隻要不是換天了,我們兩眼一睜就隻有活着罷了。”
陸殊途挑蔥花的手一頓,慢悠悠瞥了同歸一眼。
而同歸也知道,理是這麼個理,可她實在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那種人,她伸出手靠在嘴邊,小小聲,“就沒有什麼祁王的消息嗎?”
此話一出,剛剛還和藹可親的老店家突然變了臉,“小女郎,我看你可憐才同你多說些話。你可不要害我!”
說罷,怒氣沖沖的走了。
這時,陸殊途碗中的蔥花終于全部挑完,他伸出手将兩人的碗對掉,“莫說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
同歸不解,“為什麼?”
陸殊途隻能将話說的很淺白,“祁王謀逆知情的大臣都不敢摻合進去,更何況升鬥小民?能把日子過明白就不錯了。”
“可這不是秘密嗎?”
陸殊途則歎了口氣,“你都說是秘密了,那這些人會知道嗎?”
所以打聽是打聽不出來的。
同歸還想在說些什麼,陸殊途卻伸出手戳了戳她的發冠,學着那位老店家的口吻,“吃面吧,小女郎。”
不說這茬,同歸還忘了問,“他為何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個女郎?”
同歸的男裝不是敷衍的那種,相反她為了以後出逃此番是做足了準備的,眉毛鼻梁鬓角,甚至還讓人做了假喉結和不可說的東西。
喉結如今也貼上了,加上她的個子放在女郎中都是佼佼者,裝一個未長成的小郎君應該是不會有錯的。
“姿勢。”陸殊途看着她,“乍一看确實可以唬人,可女兒家的姿勢是能夠看出來的。沒有男人會用手背去靠嘴的。”
話畢,又伸出手以掌心貼面,模仿郎君們的動作。
細節決定成敗,同歸受教了,隻是她仍有疑惑,“這人老了眼神不好又怎麼能注意到這種細節呢?”
陸殊途面也沒吃一口,便又教她,“他,或者指他們都是最常與人打交道的生意人,這種人即使老眼昏花眼神也利,你從一過來時走路姿勢身上的香氣,身音等等都能讓他感受出來。”
最重要的是同歸的眼神太柔和了,不是眼型而是眼神,這種眼神即使是在涉世未深的郎君都不會有的。
同歸這下明白了破綻,若有所思的低了頭,“吃面。”
在一低頭,同歸發現面上光秃秃的,沒有了蔥花你的點綴很不好看,頓時停住了,“你把蔥挑出來幹嘛?”
陸殊途微一挑眉,神色也有些狐疑,“你不是不吃蔥花?”
“我什麼時候說過……”同歸頓住了,好的她想起來什麼時候說過了,還不是新婚那夜的事。
不過這也讓同歸心中有些了然,原來這種小事上陸殊途這麼好騙。
“吃面吃面。”同歸笑眯眯的低頭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