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幾語,就是人的一生了。
春娘說着說着,忽然不說了,她猜測,“佟娘……死了?”
不然也解釋不了為什麼陸世子居然會知道一個小人物。
這種計劃外的死人太常見了,春娘也隻是唏噓了一聲,就又說回了正事,“郎君,這繁樓真的會倒嗎?”
隻有繁樓倒了,他背後的得益者才能倒,可這塊肥肉不是說能動就能動的。
不許進也不許出,關門整改幾日,對外又恢複原狀。這是官場上拿手的好戲了。
果然沒過幾日,繁樓又開始燈火通明。那日春娘帶領瘦馬沒完成的歌舞也改成了今日。
可這幾天,落家很不好——落梨失蹤了。
同歸這些天白天都在找,有什麼線索都不放過,可偌大的京城翻了幾番都沒找到,卻意外碰上了好久不見的杜潤兒。
在碰舊人,恍若隔世。
曾經在學堂的打打鬧鬧,又或者是串通一氣去戲弄夫子,好的記憶留下了,不好的自動消失了。
杜潤兒也很有感慨,“好久不見了,過的如何?”
事實證明,一個人的本性不會随着時間而消散。雖然長大了,可杜潤兒還是那個性子,隻是稍稍遮掩一下,就開始了,“哦,我忘了,你都是婦人了,能怎麼樣。再說了,從陸世子到落梨,這種落差,啧啧啧,換我都想去死了。”
聞言,同歸戰鬥力飙升,“那是你這個人的問題,我是不會的。但是你如果看不下去想去死,我也不會攔你。”
“你!”杜潤兒柳眉倒豎,整個人都快氣炸了,她來回走,手指着同歸,“你你你你……”
同歸笑眯眯的握住她手指,“别這樣指人,不禮貌。”
在女學堂裡還沒有人能打過同歸,杜潤兒被強行收了手,也想起來那段被揍的時光,“你這人,真是……”
兩人對視,過了半晌,卻又都笑了起來。
學堂裡的交情還在,都說學生是最青澀的,縱使有怨氣,也和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出了學堂都能好。
兩人坐在茶樓,說了好一會上學時候的事情。回憶完畢,杜潤兒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面色變得有些臭,“你,你成親為什麼不叫我……”
杜潤兒也是明豔挂的長相,家中父親身居高位,被教養的落落大方,不曾有過這麼扭捏的姿态。
同歸看的很有趣,調侃,“我這種人家拜貼都送不到你面前,何況,我以為你不會想來呢。”
“才不會!是你沒送過!”杜潤兒急了,“而且你怎麼知道送不進來!”
同歸退婚成親在京圈裡傳遍了,一個人曆經抄家、親爹下獄,又起複,本來就是個稀奇事。更沒想到的是,同歸最後又嫁進了官家二代,雖然落梨無官身,到底也算勉強能夠上圈子了。
隻是上流貴女肯定是不會結交這種人的,對有些人來說被上流社交圈裡除名,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
照理,杜潤兒也不該和同歸深交了,反正嫁了人,夫人女郎是不相通的。可偏偏她在學堂裡雖然最看不上同歸,卻也最欣賞同歸。
欣賞一個人需要理由,也可能并不需要。可能是慕強,可能是脾氣相投,反正杜潤兒雖然上學時沒少拿話激同歸,卻更像是想從小姐妹那兒得到關注。
所以,杜潤兒現在願意拉同歸一把,“你那夫君找不找其實不大要緊,現在要緊的是你自己要支棱起來。”
前一句是狗屁,怎麼可能不要緊,真不要緊的話同歸何必天天出來。可後一句實實在在的說到同歸心坎上了。
怎麼支棱,如何支棱,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
同家出事後,一分錢要分成兩份錢花的日子還刻在同歸的骨子裡,沒錢的滋味可太難了。這年頭婦人能夠生财的方式有限,收租,放印子錢,買田都是營生。
可關鍵是背後要有人,這個京城裡一杆子砸下去死的十個有八個都是連着官親的,這種情況下想要有門生意,這個背後之人太重要了。
不能和落家說,否則錢說不定還會貼了公中,所以不能借落家的勢。
可要借誰的勢呢,同歸苦惱不已。隻是現在麼……
同歸打量起對面的杜潤兒,腦子裡迅速作出評判。
有家世,沒腦子,還有一段“淺薄”的同窗情。
這可太好了,這勢力不就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