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銀霜一頭撞了進來,跪倒在地抽泣。
“侯爺若是嫌我出身不好,配不上小侯爺,就不該應了這樁婚事。将我趕出京城便是,何必一門心思針對我?”
老侯爺雙眼一眯,露出些許玩味。
“此話怎講?誰欺負你了?”
銀霜抹着眼淚,一派柔弱不能自理。
“自然是小侯爺。他說侯爺年邁,可武夫人粗心又蠢笨,恐怕照顧不好侯爺。已經派人回鄉下族地,說要将三夫人四夫人,還有七夫人都接回來,好讓侯爺您過的更舒心些。”
“什麼?有這等事?”
老侯爺胳膊一抖磕在窗台上。手中那價值五百金的麒麟頭掉在石闆地上,磕斷了兩隻尖角。
“哎喲喲,我的心肝兒!”老侯爺撅着腚眯着眼,在地闆上摸索着。
武夫人像被花園裡的蜜蜂蟄了似的,氣喘籲籲的闖進來。
“侯爺啊,我……”
老侯爺看着摔壞的寶貝吊墜,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你閉嘴。都有沒有點規矩?當我這地方是茅廁,想進就進?”
銀霜連忙起身扶住老侯爺顫巍巍的身子,左右在腰帶裡一摸,掏出一枚血紅如珊瑚的竹節塞進他的手中。
那熟悉的手感令老侯爺渾身一震,立刻緊緊握住,生怕再摔了。
“你這孩子。我送你的禮,你怎麼又給我塞回來了?這,是我那個竹節麼?”
銀霜扶着老侯爺在軟榻上。半蹲着身子為他捶腿。
“君子不奪人所好。侯爺日日拿在手裡的愛物,我怎麼好平白占了?您的心意我收下,這寶貝還是交給真正珍惜它的人吧。”
那木麒麟值五百金。可這血玉竹節可是傳了幾百年的好東西。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偏偏武夫人不明所以,張口便諷刺道:“小恩小惠的,以為誰會稀罕?我侯府還缺這麼個破玉竹?侯爺,庫房裡還有拳頭大的兩塊雞血石,回頭我就找最高的能工巧匠,給您雕兩個竹節。這破玩意兒就别要了,免得旁人說您出爾反爾。”
銀霜呆住了。她真想打開這武夫人的腦袋瞧瞧,看她的腦子是不是丢在鄉下忘記帶回來了!
老侯爺長歎一聲,閉着眼默念:“蠢婦罷了,不用跟她一般見識。”
銀霜捶腿的手一收,滿面委屈哀怨。
“婆母,我知道您不喜歡我。可是,看待小侯爺的份兒上,您就别與我計較了。規矩我會用心學的,你别生氣了。”
果然,武夫人臉色一變。
“我呸,小蹄子裝什麼裝?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當着我的面就敢搬弄是非挑撥離間!”
老侯爺小心翼翼将竹節穿了穗子,挂在脖子上收在衣領裡。
“你說說你,整日跟吃了炭火似的。嬷嬷不是請來了麼?慢慢教着就是。一口能吃成胖子嗎?”
銀霜緩緩起身,兩個指頭捏着絹帕一角,雙手蜷在腹前,剛好壓住了腰帶右側的小荷包。她颔首垂目盈盈下拜。那通身的氣派竟比侯府真正的二姑娘更娴雅三分。
“請侯爺保重身子,不要生氣。那兩位嬷嬷教的極好,兒媳佩服至極。沒想到這行走坐卧竟有這樣多的門道。婆母也是為了我好,怕我出門赴宴的時候被人笑話,落了侯府顔面。兒媳一定勤加練習,不敢懈怠。”
老侯爺瞅了銀霜兩眼,說道:“你知道就好。這禮物你既然執意不收,那……”
“侯爺說的哪裡的話?小侯爺定然會替您周全的。父債子償嘛,哦不對,都是一家人嘛,不必分的這樣清楚。快晌午了,兒媳這就去廚房準備午膳?”
武夫人帕子一甩,扭身就坐在一旁的矮腳凳上。
“你是少夫人。做飯的活兒是你該做的嗎?瞎忙什麼呢?”
銀霜忙再施一禮。
“兒媳知道了。這便回去學習禮儀。”
武夫人一臉的迷惘。喃喃自語:“這小狐狸精到底要幹什麼?一天天的叫人摸不着頭腦。”
老侯爺冷哼一聲:“就你那指頭大的腦子,能玩兒的過那鬼丫頭?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借刀殺人?”
武夫人冷汗直流。
“侯爺,您不是說壓制住她就行嗎?殺人,我,我真的不敢呐!要不,派婆子丫頭下些鶴頂紅給她吃?”
老侯爺目瞪口呆。
“你……你,蠢死算了。連個話也聽不明白!算了算了,張羅午膳去吧,别在這兒點眼!”
武夫人離去。老侯爺氣的胸口發悶。
“看來,還真得找個聰明些的人回來掌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