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明朗鼓着臉頰,死死抱住賀知的右腿:“别走别走,我們剛剛期末考完就來了,你不要招待客人嗎!”
賀知提溜起澈明朗的帽子,納罕道:“你怎麼都到我胸口了?我都掂不動了,澈明朗你是不是又長胖了?”
澈明朗一口咬住賀知的胳膊。
賀知家裡暖氣開得很足,空氣循環得室内含氧量很高,怪不得要賀知昏昏欲睡。
澈然毫不客氣把空調的暖風關了。
賀知轉了個彎,在沙發上窩了下來。他家裡的客廳極其适宜蝸居,寬大的沙發上堆着兩條厚厚的毛茸茸毯子,小陽台那兒擺着曬太陽躺椅,還有一大隻手遊鴨,裝上五六個人也綽綽有餘。
賀知胃裡空空,嗅一嗅就聞見香噴噴的垃圾食品味道,果然看見于白沙手裡拎了一大袋燒烤。他懶懶地伸手撈了下路南:“我想吃燒烤。”
路南看他一眼,伸手把燒烤袋接來了。
他熟練地戴上兩隻塑料手袋,賀知眨着眼睛,毛毯從胸口蓋到腳後跟。路南歎一口氣,把賀知的領子折了下,防止有油濺到他的衣服上。
他先給賀知挑了串青椒,一手截去竹簽尖尖,另一手小心翼翼地喂給賀知的嘴裡。賀知聽話地咬去一口,吃完第二口就皺皺臉頰:“飽了,不想吃了。”
路南默不作聲,毫不計較,自己把剩下半截青椒吃了。
他低聲道:“我帶了粥,你喝粥不會吐,我喂你喝一點吧。”
賀知懶懶地倚在沙發的靠背,很沒骨頭似的,現在又流淌到了路南的身上。
他伸手去抓路南的胳膊,路南下意識稍稍躲去:“手上有油,不要蹭到你身上。”
賀知腿上的毯子滑落了一些,露出一截白瘦的腳背。
他歪頭,饒有興緻地看去路南的臉。短短幾周,賀知瘦得面龐不剩什麼顔色,隻有一雙眼睛還活泛着,眨一下眼睑帶出一片水色,他慢悠悠地直起身子:“噢,我不想喝粥。”
路南克制地盯着賀知張合的淡色嘴唇,很隐忍地吸了一口氣,賀知瘦到肩膀挂不住睡衣,骨頭比以往要明顯,路南抱他時,感覺這人身上一點肉都不冗餘。
他沉默地把白粥端來了。
賀知又用出那種狡黠的眼神了,他可憐地看着路南:“我不喝,你還能逼我喝嗎?”
路南忍着想要掐住這人臉蛋的欲望,就應該捏住賀知的嘴巴,锢住他的手腕,一動也不要動:
“聽話。”
賀知就仿佛開玩笑似的:
“我不聽話,你怎麼辦?難道要嘴對嘴喂我喝嗎?”
路南的臉頰抽動了一下,他忽地捏住了賀知露出了一截腳腕——向上探去就是小腿。
賀知忽然悻悻坐起來,伸手撈過那粥碗:“我又想喝了。”
澈明朗翻翻,幾人的包裡還裝了啤酒——都離得賀知遠遠的,賀知的胃無比脆弱,吃一口燒烤差不多得了,沒人準許他喝酒。
賀知眼巴巴,要換做曾經,不喝就不喝嘛無所謂。隻是今日不複以往,他低頭想想,忽地覺得自己擰巴了不少:他現在就想喝啤酒!憑什麼不給他喝!
澈然撇他一眼:“你先好好吃飯,誰不讓你喝?”
賀知眨巴着眼,傷心道:“不就一口啤酒嗎?這都不讓我喝。”他本意是裝裝可憐,在澈然面前犯個賤,可是他演技逼真了不少,多眨幾下眼睛,好像真有眼淚蒙蒙地滲出來一樣。
于白沙心最軟,他敗下陣來:“哎……你想喝什麼就喝吧。”
澈明朗不吃這一套,叉着腰中氣十足:“不許!我說不許就不許,你比我還不懂事,賀知弟弟!”
賀知納了悶了:“我怎麼就成你弟弟了?”
澈明朗正氣凜然:“你幼稚鬼,不聽話,就算我弟弟。”
賀知招架不住,哭笑不得,把頭往路南身上一歪,又用毯子把腦袋蒙住,甕聲甕氣道:“嘁,誰稀罕。”
電視機随意放着鬧哄哄的綜藝節目,澈明朗很熟練地從賀知房間摸出了幾副桌遊:“我們玩Uno吧!”
賀知運氣不太好,連着喊三次“Uno”,全世界的加四就吻了上來,連着輸了三盤,氣得他把牌一摔:“我不玩Uno了!”
路南講話像哄着他:“嗯,那不玩了。”
賀知眼珠一轉:“我要玩大富翁。”
運氣不随遊戲的變化發生轉移,賀知第三次進了監獄,又接連踩了澈然和路南的高價地盤交費,最後可憐兮兮地賣地抵債,一局下來,輸得連褲衩都不剩。
賀知負氣地把牌一摔:“我也不玩這個了!”
大家都縱容着他,開始點頭附和。
賀知從沙發頭望向沙發尾,大家熱熱鬧鬧地圍了一圈,賀知被圈在了最中心。他淺淺地吸了一口氣,手指攥住了毛絨毯子,這段時間他的淚腺過于發達了,真不想哭啊。
澈明朗往他手心裡塞了張紙巾。
于白沙向賀知的方向看去,賀知柔軟地陷在沙發裡,他的眼睛在某一時刻泛着金屬的光澤,等于白沙努力眨眨眼,那點詭異的光線又不見了。
這忽然要于白沙覺得,賀知好像是個被程序設定好的機器人。
賀知冒出一個頭:“那我們看恐怖片吧?”
幾個人在沙發排排坐,客廳的吊燈熄滅了,澈明朗用手指捂着眼睛,從指縫裡偷看一眼,正巧看見一人的頭從黑黢黢抽屜裡慢慢伸出來,吓得尖叫一聲又鑽回毯子裡。
這一屋子的人拒不承認自己害怕,賀知強作鎮定地看下去,直到一個變異的小女孩墜着詭異的笑容突到屏幕上,這人吓了個半死,鬼哭狼嚎手腳并用地攀在了路南身上。